第137章 怒气

卞坤闻言,额角渗出细密冷汗,嗓音嘶哑紧绷。

“公子,韩泊步步紧逼,若情报残缺不全,只怕他当场就要发难,我妻的性命断送不过顷刻!求公子将完整的河渠布防图予我!”

吕轲眉心微拧,目光如淬刃般剐过卞坤的面庞。

“你气血冲脑了。韩泊分明是在试你深浅,若今日交予全图,那老狐狸立时便能嗅出蹊跷。届时你颈上的人头要比你妻的要先落下。”

卞坤指节绷得青白,喉结滚动着咽下满口浊气,齿缝间迸出压抑的颤音。“可那老贼只给三日!三日一过,我只带了残图回去,瑶儿怕是...”

“正因时限紧迫,才只能给半张残图。”

吕轲指尖叩响檀木案几,震得烛火摇曳。

“韩泊这等细作,专会从情报的碎瓷裂瓦里拼凑真相。你若真捧出滴水不漏的全图,他反倒要疑心是咱们设的局。”

卞坤胸腔剧烈起伏,眼尾染上猩红,半晌才从牙关挤出声响。“属下...莽撞了。”

吕轲眼底霜色稍融,屈指弹开窗边凝露。“你回去也有些日子了,韩泊巢穴在何处?可探得门径?”

卞坤额角青筋突跳,说道:“并未知晓具体,但大致方位是渠南二十里左右的山里。只是每次进出都会被蒙住双眼,因此只能靠猜测具体位置。”

吕轲嗤笑着碾碎掌中枯叶,“倒会挑耗子洞。你回去后就安心养伤,尽量确定位置。”

卞坤喉头泛起铁锈味,答道:“在下明白。”

吕轲忽地倾身,问道:“对了,这些日子可曾见过可你妻子?”

卞坤声线绷得似要断裂,说道:“见过,只是她的状态十分不好。那个韩泊老贼竟然让百越巫师对瑶儿使用了巫蛊之术,还说什么以毒攻毒!”

吕轲闻言眉棱陡立,眼瞳里淬出两点寒星。脊背绷直寸许,屈起的指节叩在檀木案面,一声声钝响似敲在人心尖上。

“巫蛊?韩泊用这等阴秽手段?那越巫形貌名讳可曾探明?”

卞坤面如金纸,冷汗顺着颌线滴落,齿缝里迸出嘶声。“禀公子,那巫唤作昭炎,鹤发鸡皮约莫古稀,骨架支离似披着人皮的枯竹。周身腥腐之气盘桓不散。”

吕轲瞳仁深处暗潮翻涌,玄色广袖一振立起身来。负手临窗时,檐角铁马正撞碎一庭月色。“昭炎...韩泊倒是觅得条好獠犬。”

吕轲垂目凝思少顷,旋身至书案前,执起狼毫笔锋直落纸上。狼毫搁置时,镇纸青玉映着跃动烛火。

吕轲将信笺塞入玄色信封后朝门外喊道:“魏鞍!”

魏鞍推门而入,拱手道:“属下在,公子有何吩咐?”

吕轲将信封递向魏鞍,说道:“点三十骑精兵,持我符节,星夜驰往巴郡,将此信交给刘刍。“

魏鞍单膝触地接信,玄铁护腕与青砖相击铮然。“领命!”

待铁靴声没入廊外夜色,卞坤踉跄至案前,额角纱布渗出血梅。“巴郡?公子是打算...”

吕轲屈指叩响青铜剑架,寒潭似的眸中浮起星点火光。

“韩泊既掀魑魅局,我便布天罗网。他帐下有巫蛊师,我军中岂无斩蛟郎?”

卞坤猛然抬头,眼带精光。“公子的意思?“

吕轲冷笑一声,说道:“刘刍乃我麾下,刘氏经营巴郡三十余载,麾下豢养的巫医无数,我这封信便是让他征调一些人手过来。如此就回你娘子后也能及时医治。”

卞坤以额触地,青砖染泪。“若能救得瑶儿,小人愿作公子帐前鬼卒,黄泉路上亦为公子掌灯引马!”

吕轲单手扶起伤痕累累的卞坤,忽然轻嗤。“你现在还是好好养伤,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

另一边,徐安等人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了咸阳。咸阳城的雄伟壮丽让他们惊叹不已,但眼前的繁华盛景却无法驱散他们心中的凝重。

他们径直朝着王宫的方向行去,在宫门前,徐安上前禀报。

守卫的士卒见是几个外乡人求见大王,起初不肯放行。

徐安说道:“劳烦通传,我乃是司空吕轲吕大人的家仆,有要事禀报王上。”

士卒一听是吕轲家仆,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士卒出来,示意只有徐安可以进去。

徐安整理衣装,随着士卒进入王宫。那蜿蜒的长廊、宏伟的殿宇,处处彰显着王家的威严。

大殿之上,只见嬴政高坐王座之上,神色冷峻。徐安赶忙躬身行礼。“司空府徐安拜见王上”

嬴政微微抬手。“起身吧。”

徐安抬起头来,嬴政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吕轲居然把你都派出来,说吧,有何事来见寡人?”

徐安恭敬地说道:“王上,主人如今正在郑国渠,却在巡查之时发现了诸多问题,特命小的前来禀报王上。”

嬴政的眼神一凝,“哦?吕轲不是在赈灾吗?怎么跑郑国渠去了,发生了何事?”

徐安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王上,主人本欲在巡查郑国渠运力,以便赈灾的物资运输,谁知发现渠边有不少官员与负责工程的工匠勾结。他们偷工减料,挪用款项,致使郑国渠的工程质量大打折扣。主人意图彻查此事,将那贪腐之人绳之以法,却被一群不明身份之人刺杀。”

“此事重大,主人猜测朝中有人也参与了此事,这才让小人前来禀告。”

嬴政五指骤然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殿内的烛火在他眸中投下一片跳动的阴翳。

“章邯!”

嬴政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

殿外甲胄声由远及近,一直守在殿外的章邯按剑而入。

“传令蒙恬,让他带两千玄甲骑,即刻开赴郑国渠。”

嬴政站起身时,腰间佩玉撞出声响。“将沿途所遇官员,无论品阶,就地羁押。若遇抗命者...斩”

章邯单膝触地,铠甲与青砖相击的闷响在大殿回荡。“末将领命!”

徐安刚要松口气,却见嬴政已踱步至他面前。

“吕轲说朝中有人?”

嬴政突然轻笑一声,惊得徐安喉头发紧。“可曾想过,此刻咸阳城里的,哪个不是朝中有人?也是时候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秦国的主人!”

“传廷尉府诸吏。”

嬴政突然转身,袖摆扫过徐安发顶。“三日之内,将郑国渠五年内的工料批文搬来章台宫。”

“寡人要亲自核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