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何这般看着我?”
一路上,不管是沐家的丫鬟家丁,亦或者其他房的人,见到洛尘,那眼神就跟在大马路上看见了裸奔逃命的隔壁老王似的,让洛尘感到十分疑惑且浑身刺挠。
“姑爷,你真不知道?”孙二小声问。
“知道什么?有屁快放,少打机锋!”洛尘瞪起眼睛。
“姑爷,你现在在府中可成名人了。”
“我不一直都是名人吗?”
“呃,这倒也是,不过这次不一样,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额滴乖乖,这还是人说的话吗,忒威武霸气了点。”孙二的小眼睛里满是星星。
“...”洛尘愣了愣,作势欲踢:“滚犊子,骂谁不是人呢?!”
昨夜,洛尘怕沐语凝她们发现什么异常不好解释,情急之下才将前世被人玩烂的梗写了出来,没成想这还在人前显圣了把?
洛尘不禁有些汗颜,这算不算欺世盗名?不过当文抄公的赶脚貌似还不错是怎么回事?
摇头将这些抛开,洛尘问出了心中所想:“老太爷找我做什么?”
“不太清楚,不过...”孙二脸色一正道:“不过我听福伯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好事。”
“好事?”
闻言,洛尘不由得更加疑惑起来,什么好事能轮到他一个赘婿,还这么神神秘秘的,难不成还能给他发钱不成?
怀揣着这种疑惑,洛尘与孙二来不多时便到了沐文林的书房,福伯已然等候在了门口,笑着跟洛尘打了声招呼后,将他引了进去。
望着洛尘的背影,孙二的目光闪了闪,不知为何,他有种预感,他的命运在这一刻又到了岔路口。
“他姥姥的,但愿这次,老子别再赌错了!”
半晌,孙二暗暗跺了下脚,转身离去。
“老爷,姑爷来了。”
堂中香檀缭梁,肃穆寂静,沐文林阖目坐于堂中的交椅上,在其身后便挂着洛尘昨晚写的横渠四句。
沐文林睁开浑黄但却精光内敛的眼睛,笑着站起了身子:“尘儿来了啊,来,快坐。”
“这...”看着沐文林所指的次把交椅,洛尘有些犹豫道:“太公,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沐文林笑着搭住洛尘的小臂将他摁在了交椅上,道:“尘儿,今日你不必当我是太公,权当只是沐家的一位将死老者,而你也不必将自己当成沐家女婿,而是...登科解元郎。”
解元郎三个字,沐文林咬音极重,洛尘不由愣了愣,随即默认地点了点头,虽还不知道沐文林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意识到沐文林接下来所说的话肯定非同一般,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见洛尘不再说什么,沐文林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齐福见状,上前为二人舀了杯茶便安静地立在了沐文林身侧。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后,沐文林笑着破冰道:“尘儿,你昨夜所作的这四言,老头子我品观了一晚上实乃惊为天人,想必将来定成流芳百世的警世名句,却也不知是何名字,可否让老头子见证见证沾沾光?”
沐文林说的很是客气,洛尘自然也不会端架子,当即谦逊道:“太公实在抬爱了,就叫做...蛰龙四句吧。”
洛尘心中对张大家默念了一万句对不起,他不知道大商有没有横渠,但叫蛰龙肯定是没毛病的。
“蛰龙四句...”沐文林闭目想了好一会儿,拍手称赞道:“朴实无华,当真是好名字,老头子我实乃有幸,得以见证如此传奇的诞生,想必千百年后的后世之人谈论此蛰龙四句时,也不免叨叨上几句我这个糟老头子。”
名字好不好,洛尘不知道,他只感觉蛰龙四句的气势要远比横渠四句差远了,不过也没甚办法就是了。
洛尘笑着拱手作揖道:“太公说笑了,您当是居功至伟才对,若没有您的万千藏书,小子又哪能悟出此等哲言名句?”
“哈哈哈。”
花花轿子人人抬,果不其然,此言一出,沐文林虽然知道洛尘这是在故意奉承他,但同样直乐得合不拢嘴。
只是沐文林不知道的是,洛尘此话虽确有奉承之意,但却绝无半点虚假之情,不管怎么说,青木功,确实是因为沐老太爷才获得的。
做人,要懂得感恩。
笑了好一会儿后,沐文林整了整衣襟,却是直接开门见山道:“解元郎,你与凝儿的婚事就此作罢了吧。”
“昂???”
洛尘愣住,一旁的齐福也同样愣住,他呆呆地看着自家老爷,缓了好一会儿,才苦笑地摇了摇头,他知道昔日那个行事果决的沐家家主又回来了,只是...这是不是未免也太果决了点?
见洛尘迟迟未回话,沐文林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坦然道:
“尘儿,想必你与凝儿的婚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也有所耳闻了,老头子不瞒你说,确实是我沐家沾了你的便宜,已是对不起在先,此时,你既已然恢复了正常,再有这蛰龙四句加身,前途定是不可估量,万不能被一个,一个赘婿的身份给箍死了。”
这年头,赘婿的身份还是很低下的,许多地方那是连下人都不如,要不是他有解元郎的功名在身,在沐府的日子断不会像如今这般逍遥自在。
若从另一个角度说,洛尘这个解元郎的身份会让他将来所受到的非议更大,堂堂解元郎,竟入赘为婿,还是一个商贾之家,那不被天下读书人的笔杆子给戳爆喽?要知道读书人若是喷起人来,那特娘的可比网络喷子损太多了,殊不见,那谁谁谁不就是被喷死的?
说实话,沐文林的这个提议,洛尘很心动,非常想就此答应下来,他当前的主要目标就是脱离沐家,可有一点...
见洛尘仍是沉默不语,沐文林继续道:“尘儿,你也不必有什么顾虑,此事,我已然和县衙的官媒打好了招呼,只要你点头,你与凝儿的结婚文书便会销毁,保准上面查不到丝毫痕迹。”
官媒不是官方媒体,而是类似前世的婚姻登记处。
大商实行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结婚需要到衙门登记造册,离婚也需要到衙门办理相关手续,并不是简单的一纸休书便可以完事的。
除了官媒外,还有像什么田地屋宅过户、奴仆买卖之类的都需要到衙门去办理。
这些,洛尘刚知道的时候也是颇为惊讶。
果然,即便是古代社会,一个国家机器的运行也不像小说和影视剧中一笔带过的那么简单,哪怕就是一个最小的县衙门也不会成天就知道吃咸菜滚豆腐。
沐文林继续道:“至于县里面那些知情的乡绅、百姓和书生,虽然难搞,但也大可放心,老头子虽是没啥大本事,但也有的是办法让其闭嘴。”
“退一万步讲,就算上面查到了也无妨,大不了老头子就说是我乘人之危把你绑来成婚的,想必如此,他们也就说不得什么了,毕竟事实也确实如此嘛。”
说到最后,沐文林还开了个玩笑:
“其实以上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头子我料定你以后会是个大人物,保不齐还能成个儒家圣人亚圣啥的,到时候,还希望尘儿你能念在你我忘年交的份上,多提携提携有着这数月借居之缘的沐家。”
话说到了此处,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洛尘也不得不出声表态了,就见他捋了捋衣袖上的褶子,慢慢站起身,朝着沐文林深深作揖:
“太公体贴之情,小子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只是我与沐语凝的这场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