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那样的人,或将成为一生最大的遗憾。
此去数年,姚彬温润清澈的声音还会在尤雾耳畔响起。
“小雾,到我身边来。”
“小雾,你爱吃蜜饯,都给你了。”
“小雾,你膝盖怎么擦伤了?我背你回去。”
“小雾,你头发扫到眼睛了,要我帮你剪吗?”
“小雾,哥哥走了,你一定不要被欺负了,可别再受伤了。”
……
“女士们,先生们,本架飞机预定在五分钟后到达海月机场,地面温度为二十九摄氏度,请回到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带……”
乘务员亲切温柔的提示语将尤雾从朦胧睡意中唤醒,她摘掉眼罩,揉揉迷糊双眼眺望窗外,默默心絮:“又是这样的梦境……”
任她在人前风光无限,也会因淹没的青春黯然失色。
落地下了飞机,尤雾一开手机,没几秒后消息接踵而来,俞莉莉似乎恰准了点,打了个电话来。
“姑娘,回来了没?我开发了新菜品,今晚上我这来啊。”
熟悉的热情大嗓门,尤雾将手机离耳朵五厘米远,一手戴上墨镜,回着:“有点累,回去休息,改日约。”
“这趟出差辛苦了,你这铁人都喊累,那我今晚上你家,让你爸妈少做几个菜。”
“好。”
这个时代,谁还不是个斜杠青年,但尤雾的斜杠很邪。她的本职工作是睡眠体验师,俗称试睡员,说她还是旅游摄影师,旅游博主,游记作者这些不奇怪,试睡员本就在全球各地体验酒店服务,免费旅游。但确切不假的,她还是武馆教练。
谁都不会想象娉婷袅娜的她能撂倒一群男人,等被她打趴在地就追悔莫及了。
她父辈三代都是习武之人,她在武馆长大,各式拳法招数她打了十多年,她爸爸还以为她能继承武馆,她却做起了旅游行业。也好,就不愁找对象困难了。
回家,她洗去一身长途飞行的疲惫,换了身oversize的bf风T恤,往厨房里一站,馆主夫人邓娟疾声喝道:“你又不穿裤子!”
尤雾撩起衣服给她看,穿着底裤的,她却吐吐舌头说道:“看粉红内裤。”
“你歇着去,不会做饭就别在这占地方。”邓娟挥挥手打发她走。
尤雾就来走个过场,为数不多的做饭经历中,计划炒土豆丝,不会切丝,直接捶成土豆泥,想做番茄炒蛋,最后改良成番茄酱。对她而言,刀具太麻烦,拳头最直接。
有俞莉莉和老娘在,她只需耐心等待美食。
“元宵?”尤雾走到客厅去唤着猫,刚回来还见到它在睡觉,半年都长成大奶猫了。
“元宵……”尤雾一边唤着一边走到前院朝会场。
前院一片宽阔,除了两道围墙边的几棵盆景树。尤雾往一棵石榴树瞧去,元宵正坐在树上,圆滚滚的黑眼珠一动不动地也把她看着。
“崽崽,你把妈妈忘了是不是?谁把你捡回来的啊?你竟然躲着我。来我怀里,是撸的时候了。”
尤雾才走两步,元宵抓住树枝,四肢灵活地飞跃上了围墙。
“元宵,下来,别过去……”尤雾还没说完,个性不受训的猫咪便跳进了隔壁院子。
坏了坏了,隔壁院落墙壁边是一道水渠,没有可攀爬的东西,看它怎么回得来。
尤雾担忧她的猫,她走到红墙边,手指触碰到背阳冰凉的墙皮一刹那,一幕幕过往的画面又不由分明地涌入她的脑海。
她并不是追忆过去的人,或许是欧洲行在芬兰待了很长时间,潜意识里勾起了她封存的记忆。
这一带是以中式传统风格修建的文化别墅区,除了尤雾家的武馆,还有美术馆,琴房,棋社,皮影馆不少传统文化训练班,很少有人在这买房只当住宅。
姚彬一家是这少数人的其一。
那是十一年前,姚彬上高中,原来的家离学校很远,他家人恰恰又看中了这边的地,买下来供姚彬上学方便,便是尤雾家的隔壁宅子。
尤雾在十二岁的年纪第一次认识到什么叫有钱人的肆意快乐。她家虽然也住这,却是从曾爷爷那传下来的地皮。
别墅区离不到两公里的路,走路骑车都很方便,但姚彬每天由司机接送,他搬过来快半个月,尤雾都没和这富豪邻居见过面。
直到中秋这一日。
若是无雨,尤雾家总是在朝会场摆夜席赏圆月,这一天晴空万里,五六点便在朝会场开始布置圆桌。
习武之人豪爽,又是在团圆的日子,大家说话更是高低起伏慷慨激昂的,时而敲起大鼓,时而唱着戏曲,乐呵呵一片。
隔壁的院子相比而言就很是冷清,用他们自己话说叫优雅。夜里秋高气爽,景色宜人,姚彬家也是在庭园摆桌。
一边院里摆的几块钱的传统大月饼,喝得是自酿的桂花酒,一边院是新式糕点月饼,几万元帕图斯酒庄的红酒镇桌。
自命高贵的姚家夫人是很厌恶聒噪的粗鲁的人,忍无可忍抱怨起来:“当初怎么选的房子?隔壁武馆每日朝会晚练够闹腾了,到了中秋假期也不能消停会。”
一旁服侍用餐的管家询问道:“夫人,要我去隔壁知会一声吗?”
“去去去,烦透了。”
“等下。”姚彬挥手拦住管家,说着:“妈,搬来这么久,一直没去邻居问候,今日中秋,我带上礼物去拜访一下。”
“你?”姚彬妈妈迟疑道。
姚彬爸爸忽然说起:“让他去,既来之则安之,禅亦武馆是中国功夫传承世家,不是你嘴里的粗鄙俗人,你嫌吵,就别住这。”
姚彬妈妈继续争执道:“我怎么了?彬彬在这种环境,怎么安心学习?”
“妈,我觉得很好,在屋里听不见隔壁操练的声音,有时听听反而更有干劲。那我去了?”
“赶紧回来。”姚彬妈妈允道,实则心里拗不过弯。
他家屋里摆了各式各样的月饼和酒,都是别人送来的,姚彬爸爸让姚彬挑几样包装最好看最贵的送,姚彬却认为送礼要送别人喜欢的,符合人家生活氛围的,便选了中式月饼和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