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
昏暗的油灯下,将妇人的身影拖拽的越发颀长。
身为当朝柱国的嫡女,当初沈玉容的婚事可谓是震动京城。
娘家实力丰厚,再加上家主白瀚文对于权谋一事不怎么上心,整日醉心于锻铁之事上。
这些年下来,偌大个白家,大小事务都需沈玉容点头才行。
随着权利欲望越发鼎盛,渐渐地,一家之主已经有点不够看了。
她想要更多...
“先生,我家鹿儿的病...”
“夫人放心就是,经脉断绝,再无回天之力,此次又调配了些新的方子,看不出来的...”
阴影下,被其称为先生的,居然是个容貌颇为俊美的青年。
白皙的手掌递出一物。
“这娃娃夫人收好,上面是鹿公子的心头血,百会发,将指甲(中指)...”
一个用发丝缝制的小人,上面是脏污的血渍,模样丑陋不堪。
“只需在午时三刻,污秽之物洗涤全身,用火剪斩断头颅,置于西南角即可...
届时,一身气运自然为夫人血脉传承,可保泽公子顺遂无忧...”
笑盈盈的将其收好,这般下来,自家泽儿的事就安稳了。
虽然已经用药将其毒成了废人,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稳。
百密尚且一疏,在宗门敲定人选之前,一点疏忽都不能出现。
看着眼前俊美的有些过分的青年,沈玉容伸出保养的极好的素手,在其脸上轻轻抚摸。
“明明你我二人用的是同样的法子,可老觉得有些差了火候...”
“夫人已经够美了...”
一只带着些微冰凉的手掌灵巧至极,顺着衣领溜了进来。
眼神渐渐迷离,双眸之中隐现水汽。
“那个老东西,这般岁数,还想着再给白家开枝散叶...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白瀚文醉心于锻铁,从小就泡在火炉跟前,自己又没什么高深修为护持,这些年下来,早就伤着了身子。
那般如炼狱的高温,绝不是一个苦字就能掩盖的。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给别人养孩子。”一声轻笑,带着三分讥讽。
“请先生帮我...”
淡白色襦裙滑落肩头,显露出如婴儿般娇嫩的肌肤,昏暗的光泽下,如玉般顺滑...
........
窗外,是昏沉的夜色。
白鹿瞪着眸子,久久无言。
又是这般...
自己是怎么到屋内的,脑海中昏昏沉沉一片,已经记不太清了。
明明已经将自己经脉尽数摧毁,这辈子都断绝了武道,这毒妇还是放心不下。
原本按照药效,他是不该这个时间段醒来的。
要一直睡到清晨,日上三竿之时,今日发生的事情被遗忘在某个角落。
“狗屁的先天有损,三宝亏空...”
恶狠狠地咬了咬牙,兀自爬起身子,催动气血之下,十指伤口缓缓复原。
自己的身子,虽然早就被一幅幅汤药催残的如同漏斗一般,这辈子都别想诞生真气。
可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内练不行,还有外练。
劳其筋骨,苦其体肤,只要不死,总会在一次次的磨炼之下,变得比旁人强壮一些。
表面上,自己是白家二公子,花钱如流水,可暗地里,他比谁都抠门。
海量的银子,都被其用来购买汤药,填补自己这深不见底的漏斗。
这么些年下来,终于突破肉关。
“呵,取心头血都这么小心谨慎,你这巫蛊手段,还是不到家啊...”
白鹿面露自嘲,从腿上摸出一柄尖刀,在胸前比划了几下,有点不放心,找了块布子死死咬住。
深呼吸一口凉气,刀尖对着自己胸口狠狠剐去。
牙关紧咬,身上是细密的汗珠,持刀的手掌却极稳。
心尖取血,别说自己一个肉关武者,换上三品来,都是动辄丢命的要害。
“弟子白鹿,以心血为祭...”
刀尖划破心脏,一缕猩红血液喷薄而出。
伤势骇人,白鹿却如同没事人一般,自顾自的接着心尖血,用食指小心翼翼的点蘸一滴,在眉心缓缓涂抹开来。
“奉我幽精,祭贪口色之欲...”
诡异符文由眉心扩散,白鹿口中呢喃,手上动作不停。
猩红符文在其周身肌肤之上不断勾勒。
屋内,本就昏沉的光线彻底湮灭,如漆如墨。
“吞贼当灭,尸狗不存,非毒隐匿...”
“弟子白鹿,请尊师传法,助我重开天路!”
舍去一魂三魄,卸去了最后的防备。
这法子,本是一个邪道人所赠,来历不明,邪性的厉害。
眼下,白鹿只觉得自己昏昏沉沉,一双眼皮上下打架的厉害。
冥冥中,不知引来了什么东西,好似在面前窥探着自己。
一阵冷风拂面,透骨生寒,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痛,锥心蚀骨一般的剧痛。
身体内,好似一条蛊虫,正在沿着固定脉络,吞噬自己的血肉。
耳边隐隐传来啃噬之声,沙..沙..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次,好像玩大了...”
扑通一声,白鹿再也坚持不住,直挺挺的跌倒在地。
无人看到的地方,血液缓缓凝聚,在其肩头化作一只竖瞳。
妖异莫名。
.........
“你守在这做什么?鹿儿呢?”
“回老爷的话,公子舟车劳顿,还没醒来...”
门外,是阮灵芝支支吾吾的身影。
有些吃力的睁开眼,伸手触碰胸口,昨夜好似梦境一般,胸前平整光滑。
除了整个人隐隐有些发虚之外,再无大碍。
从冰凉的地板上站起身子,一个蹦跳钻回了被窝。
“我去看看这臭小子!”
“爹,你就让他歇着吧...”
屋门被推开,三道身影已然周至床前。
装作自己刚睡醒一般,眼前是个模样粗犷的汉子,两鬓斑白,眼中可见不少血丝。
铁锈烟火气扑面而来。
脚指头都能猜到,白瀚文又锻了一整夜的兵刃。
揉着惺忪的睡眼,白鹿坐起身子嘿笑道:“爹,你怎么有空过来。”
“哼,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成天惫懒成性,见了你大哥,也不说问好。”
“大哥。”
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招呼,眼前青年,丰神俊朗,挺拔厮称,一身衣服极其得体。
而在其后方,自己的丫鬟阮灵芝正勾着指甲,直勾勾的盯瞧着。
“此去路远,能平安回来已是幸事,往后可不敢再独自一人偷溜出去了,想吃些什么,让师傅们给你做些拿手的。”
嗓音温润,风度翩翩。
没滋没味的吃着饭,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从小吃到大的手艺,如今却是味同嚼蜡一般。
白瀚文居于上首,其左手边是自己那仪态万千的恶毒姨娘。
右手边是白泽,号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白家最出色的麒麟儿,不知迷倒了京城多少大家闺秀的芳心。
至于白鹿,杵着下巴,静静的看着眼前和睦的一家人吃着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