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不敢掀的盖子

朱纯臣被这番质问却也不慌，当即便反咬一口道：

“陛下！崔呈秀这根本就是对臣有意见，公报私仇，在这儿做假证！

臣之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他根本就是信口雌黄没有任何证据！”

没错，最关键的就是崔呈秀只是一面之词根本没有证据。

这也是朱纯臣自信的一点。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话音刚落，崔呈秀就立刻道：

“陛下，臣有证据！”

朱由校坐直了身体问道：“是何证据？”

朱纯臣也面色一变。

怎么可能会有？

崔呈秀立即道：当时事情发生之际，现场有许多人，甚至就连那些被硬招进来进入新军的人也都在场。

他们全部都是人证，陛下随时可以召人前来对峙！

朱纯臣急了！

这可不行！这要是对峙的话不就露馅了吗？

赶忙道：

“陛下，这所谓的人证根本不能够作为证据。

总不能崔尚书随便在街上拉上两个人就能说是证人了吧？”

崔呈秀立即反驳道：“成国公可不要污蔑下官，这些人自然是可以作为证人的，他们是被令公子强拉来的，许多人都只是老弱病残和街上的泼皮。

如今他们却全都在京营当中。这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而且京营自成国公接走令公子之后就已经被英国公给封锁了。

故而我也没机会往里面塞人，这些人的的确确就是被令公子给带进京营的，怎么就不能作为证人了？”

“你！”

朱纯臣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崔呈秀却紧接着道：

“刚好，上朝之前，我就已经请求英国公从里面带了一人出来，正好可以让他御前对峙。

陛下请允许臣请出证人！”

朱由校自然是点头同意答应了下来。

很快，随着太监一声宣召，一名白发苍苍拄着拐棍的老人便走了进来。

他一出现，立刻就引起了朝臣的一阵议论。

京营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是卫戌京城的军队的驻地，但是这个地方居然有一个年纪这么大的老人，这正常吗？

老者名叫李二狗，他胡须皆白，一身破破烂烂，浑浊的双眼闪烁着激动，虽然走路艰难却还是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朝臣们中间。

李二狗没想到，这辈子自己居然有机会见到皇帝！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李二狗的眼眶都红了起来，无尽的委屈都要述说，却被其强压了下去，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能不能拥有自由就看这一遭了，一辈子了，一辈子唯一的机会！

要是错过了，他这辈子就都没有机会了他们一家也都完了！

想到这里，李二狗的的脚步立刻坚定了起来。

来到百官中间，李二狗想着戏文里听到过的当即就想要下跪。

“皇帝大老爷！草民给您请……”

然而一见到他有动作，崔呈秀就立刻吓得赶忙上去搀扶，硬是不让他跪下去。

同时连忙提醒道：“李大爷！朝中有规定，凡我大明八十岁之人都不用行礼！

您今年都八十二了，不用行礼！”

没错，李二狗今年都已经八十二了。

龙椅上的朱由校也在此时开口道：

“没错老丈，既然你已经八十有二，那便不用向朕行礼了。

老丈随意就好，自在些。”

李二狗不可置信的看着上方的皇帝大老爷，又转头看看旁边的崔尚书，见到崔呈秀肯定的点了点头，他这才相信了。

眼眶也感觉红了起来，没想到，给大人物行了一辈子礼，到老了见了皇帝老爷居然都不用行礼了。

我李二狗出息了！

但即便如此，李二狗老爷子还是向朱由校拱了拱手道了声：

“谢皇帝老爷！”

朱由校笑容温和的摆了摆手，又立刻让人拿来了椅子让其坐下。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李二狗颇有些不自在的在一众官员面前坐在了太和门前的广场上。

见他坐好，朱由校才开口问道：“老丈，今日请你来，是想问问你今天在京营是否有亲眼看到成国公之子被打的全过程？

你们又是否是京营中被招去当新军的人？”

听到这话，李二狗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朱纯臣。

朱纯臣恶狠狠的看着他，吓得李二狗又赶忙收回了视线。

朱由校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而是继续笑着看向李二狗。

李二狗沉默了片刻，最终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随即开口道：

“回皇帝大老爷的话，小老儿今日在京营中确实看到了全过程。

因为小老儿站在第一排，所以看的清清楚楚，也听的清清楚楚，成国公的公子在营中问一个小哥要银子，被小哥的手下打了。”

朱纯臣闻言立刻跳了出来怒喝道：

“放屁，你一个老不死的怎么可能认识本国公的儿子。”

朱纯臣的心砰砰的跳个不停，他知道不能再让这老货继续说下去了，只得找机会插口试图吓这老头，要是能够吓死最好！

李二狗确实被吓了一跳，但是想到来之人崔大人说过的话，这是让自己全家脱离京营唯一的机会，当即便稳定了心神不理会朱纯臣，继续缓缓道。

“因为小老儿自二十岁被抓到京营强行为兵已经六十二载了，老夫在京营那么多年，不止认得成国公之子，也认得成国公，更认得老成国公！

小老儿这一辈子被强困在京营之中，其他的不认得，但是对这些终日逼迫我等去给他做活，终日打骂我等，克扣我等军饷的大人们认得清清楚楚，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静！

所有人都一下静了下来！

不是因为李二狗说认得成国公之子，不是因为他确实是营中新军中的一员。

而是因为老者后面的那句，被强为京兵已经在京营中待了整整六十二载！

被强逼做活，被终日打骂，被克扣军饷这一番话给吓到了。

有些事大家都清楚，但是都默契的不提。

但是今日，这事忽然被放到了水面上。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紧接紧张的看向了前方龙椅上的那道青年身影。

而刚刚还红了眼的朱纯臣，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

闹大了吧？

扯到了这件事，他就不信谁还敢继续下去！

他赢定了！

京营之事由来已久，这里面的龌龊知道的人很多，但是从来没有人敢掀开这个盖子。

因为涉及的人更多。

哪怕皇帝也知道，但是为免朝堂动荡，皇帝也只能视而不见。

老东西！你等着，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就弄死你！

朱纯臣看着李二狗的背影，恶狠狠的想到。

而此时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也沉默了片刻。

好半响，才终于再次开口：

“李老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