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十年盟约

慕容复深吸口气，笑眯眯地说：“浴桶有的吧。”揪着不放那个劲儿，仿佛阿旻不给个说法，就甭想好过咯。

“哎，行，天黑前给你弄来，你们党项人真麻烦。”阿旻翻了个白眼，他们女真族婚配的时候都没这么难伺候。

午时，慕容复和表妹去了庆归宴，席间众人载歌载舞，热闹非凡，半场后，见众人喝得东倒西歪，便悄悄地先行离场。

阿旻还真就卡在眼看天要黑的时候，把一个新制的木桶送了过来。

慕容复上手摸了摸，都是崭新的木头，一看就是刚砍的，整体经过细细地打磨，光滑无暇，十分满意。

阿旻借此把寒霜讨了去玩一阵，慕容复乐得有人帮忙照顾，便由得他去了。

下午闲来无事，慕容复又用毯子在帐篷角落围着木桶搭了个简易浴帘，里里外外，走进去，穿出来，试了好久，确定不透风，不透光才放下心来。

王语嫣去部落里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几个晶莹剔透的冻梨。

正巧这会儿，慕容复刚忙完，有点口渴，便拿了一颗，没等彻底化冻，就啃了一口，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

“表妹要沐浴吗？我去打水？”慕容复咽下嘴里的冻梨说道。

王语嫣摇了摇头，像他俩这样已经洗精伐髓的武林人士，即使两三日不沐浴也没事，有时候更多的可能是心理作用。现在没有下人伺候，她不想让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表哥太劳累。倒是慕容复猜出了她的心思，吃完冻梨，就提着水桶，上山打温泉水了。打完水，倒在木桶里，就自觉地抱着笔墨纸砚，走到帐篷门口，在地上铺了个垫子，席地而坐，笔墨砚台放在腿边，纸垫在腿上准备写东西。

慕容复先是研了墨，写了封给边境铺子的信，又开始画船只图纸，可惜他不是专业的，画了一堆废稿，最终也就得个简易的轮廓布局……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有关女真族各部统一后，西线海上贸易路线的规划，重点放在了高丽。

完颜叔侄走过来的时候，正看到慕容复在写写画画，完颜盈歌蹲下捡起废稿仔细查看，越看眼睛越亮。

“阿旻快去拿海图过来！”完颜盈歌没有打断慕容复，仰头对阿旻喊道。

“好。”

慕容复停笔后，便看到完颜盈歌把所有废稿小心地捋平，放在手上，阿旻则拿着海图，两个人挨坐着小声耳语着什么。

完颜盈歌注意到慕容复的视线，正色道：“李大人大才，这图纸能否赠与在下？不，不是赠，我可以用千匹骏马来换。”

“盈歌大人想要，直接拿走便是。”慕容复顺手把手中的其余四张纸递了过去。

完颜盈歌双手接过，越看越惊，不由冒出汗来，他对李延宗知道他想统一女真不奇怪，但李延宗甚至把如何说服三大部，以及协调其他小部落，同时令诸部不得再自称都部长，擅置信牌驰驿讯事，都提了出来。根据女真善于渔猎的特点，把获取资源资金的方式由牧马和售卖海东青，改为海上渔猎贸易，并做了详细计划，洋洋洒洒四页纸，长线布局达整整十年。

完颜盈歌艰难地咽了口水，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热烈如火的眼神看向慕容复，哑声问道：“李大人想要女真付出什么？”

“盈歌大人痛快，我自然不再隐瞒，依靠纸上这些东西足以让女真各部在未来逐步摆脱大辽控制，获得真正的自由，而我所求不多，只望盈歌大人念及此情，保守秘密的同时与大宋十年内不起战事。”

“大宋？”阿旻抬起头奇怪道。

完颜盈歌深深看了眼慕容复，用汉人礼节抱拳道：“不知大人名讳。”

“在下姑苏慕容复。”慕容复同样抱拳回道。

“驱虎吞狼，当真是好计谋，我早该想到的，能和北院大王称兄道弟的，除了南慕容，这世上还能有谁？只是没想到身为鲜卑族，慕容公子却愿意冒险帮助大宋。”完颜盈歌语气毫无波澜地说道。

“此事于女真有大大的好处，盈歌大人有大量，又何必在意细枝末节呢。”慕容复也不恼，微笑道。

阿旻看着两人，抿了抿唇，劝道：“慕容公子直接留在女真如何？女真定把你奉为上宾，他日封王拜相，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鲜卑早已汉化，和汉人不分彼此，我慕容人微言轻，力量有限，能保大宋十年和平，已是极限，再远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无需我来多虑。”慕容复此番话语，已是明确地拒绝投靠女真，说完，把手中最后一封信递与完颜盈歌，“麻烦盈歌大人将此信飞鸽传书出去，会有慕容家商铺掌柜来商议具体的贸易事宜。”

完颜盈歌接过信函，起身承诺，“只要我完颜盈歌在世一天，永不与大宋开战，如违此誓，必死无葬身之地。”说完，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阿旻知道再劝无用，叹了口气，追了出去。

慕容复见状，默默收拾起笔墨纸砚，拿起垫子，走回帐篷，然后拿了换洗衣物，和表妹打完招呼，就独自去了温泉。

这还是慕容复第一次在野外泡温泉，诸事顺利，身心放松，倒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月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蜿蜒的小径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

温泉池不大，由不规则的岩石自然围成，水面上热气腾腾。池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底部的沙石和偶尔游过的温泉小鱼。

慕容复坐在水中，让温泉水拥抱着全身。水的温度恰到好处，不烫也不冷，是一种令人舒适的温热。闭上眼睛，感受着水的浮力和四周的宁静，耳边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温泉中，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所有的烦恼和压力都随着温泉的蒸汽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