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鸣此话虽是应了秦深的挑衅,却也有些托大,今日来的世家子弟,自幼修习的处世之道便是温良恭俭让,即使骨子里傲气逼人,看不上陈鸣这幅狂妄的模样,却也碍于他小王爷的身份,只能陪着笑,敢怒不敢言。
可就算知道陈小王爷花名在外,纨绔风流,却不想还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大放厥词,不要脸的程度委实令人眼界大开。
众人倒是都想看看,这个除却皮相酒色内里空空的家伙,能写出什么旷世大作?
主家虽然不信陈鸣的话,倒是也没拂了他的脸面,吩咐婢子取来笔墨,在陈鸣面前铺呈开来。
“那就请小王爷墨宝,给在下开开眼。”秦深说得客气,内里却等着陈鸣出丑。
要是没法嘲讽诗句,保不齐会嘲笑自己的字吧。
陈鸣心念一动,露出玩味笑容。
“既然如此,倒不如请秦公子赏光,为愚兄记下此词。”
陈鸣侧身一让,反而教秦深进退两难。
“当为小王爷效劳。”
秦深说着,挽袖执笔,看向陈鸣,语气衅然。
满庭芳.佳人景
江山共云寂,草木翠流溢。淡霭光色一窗碧,清漪仙瑶华绮丽。同赏琴瑟忘纷惑。共话春景闲庭默。心如水、满芳辉,醉恋凡尘不肯归。
陈鸣轻摇折扇,一步一吟,他本就身影俊逸,加之语调潺柔,和着涓涓细流,听上去格外清朗舒畅,闻之沁人心脾。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小姐们哪里见过这种“登徒浪子”,一时被撩拨的面颊绯红,眉眼娇嗔。
看得秦深差点把笔杆捏断。
陈鸣时间把握的刚刚好,吟到最后一句刚好走到欧阳雪霏面前。
他凝视着姑娘姣好的容颜,语气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青睐,却不谄媚。
缓缓开口道:“醉恋凡尘不肯归。”
欧阳雪霏容貌家世才情皆是上乘,献媚之人不计其数。
她自诩清高孤傲,向来不曾动心。
却不想在陈家这个花名在外的纨绔风流王爷面前,总是频频失态,不知缘由。
一定是因为陈鸣流连烟花柳巷,学得这些登徒浪子花言巧语。
想到这里,欧阳雪霏的心绪平稳了些。
“小王爷,请自重。”她冷冷开口,语气中的疏离甚至让自己都有些讶异。
陈鸣自然知道高岭之花不可轻易攀折,因此也没伤怀,只是转身回到秦深面前,拿起纸张装模作样欣赏起来。
“好字!好字!”他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对着秦深的黑脸视若不见。
“还得是秦公子的字好,配得上我的词。”
见墨迹已干,陈鸣从荷包中掏出印鉴盖在白纸的右下方。
刻着“陈鸣”的印信龙飞凤舞,刺目得似乎在同秦深挑衅一般。
“小王爷当真好文采。”秦深皮笑肉不笑,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违心的称赞。
“不知箭技可否赐教?”
陈鸣闻言挑眉,语气一如既往的不正经。
“教坊司的姑娘们倒是说我贱技不错,秦公子生的端庄周整,确定要跟本王比这个?”
秦深自出生以来,还从没见过这等没脸没皮的家伙,气得咬牙切齿:“小王爷好雅兴,在下说的是自然是弓箭的箭。”
陈鸣点头。
秦深挥挥手,一旁的仆从便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弓箭和草靶,像是一早儿准备好了的。
陈鸣拉了拉弓,心中暗爽道:“秦深啊,这个逼可是你逼我装的。”
面上却露出难色。
秦深见状暗喜,想着总算有机会找回面子,就听见陈鸣开口问:“秦公子,上一局的彩头,还没兑现。”
秦深一躬身,拱手道:“小王爷说的是,不过既然器具完备,不如先比一比,若小王爷愿意,这一局,也可设个彩头。”
陈鸣差点乐出声,却还是装道:“也好,那就一并算。这一局同上一局一样,秦公子觉得可好?”
这想法与秦深不谋而合,因此他也表示同意。
因着弓箭无眼,所以世家小姐都挪远到水榭庭中观赛。
陈鸣刚刚的表现显然给他赚了不少印象分,好几个世家小姐娇滴滴的冲他抛媚眼。
不过欧阳雪霏倒是很沉静,一副大家小姐的风范。
女主就是不一样。
陈鸣感叹了句,秦深却已经搭弓射箭。
耳边急驰而过的风声唤醒了血液中沉睡的某些东西。
秦深三支箭都稳稳扎在靶心附近,虽然称不上百发百中,但这个水平,如果碰上寻花问柳,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原主,也可以好好吹一波。
只可惜,碰上的是陈鸣。
陈鸣因为爱好大学便组建了射击社团,不仅入围过国赛,甚至还摸过一次银锅。
虽然古代的弓跟现代的有些差距,但原理总归是大同小异。
陈鸣毫不迟疑,射出第一支后,依次将另外两支箭飞快射出。
三支箭几乎同时穿透靶心。
侍童将两个箭靶挪回,众姑娘们便也从水榭庭中缓步前来。
水榭庭离得不算远,却只能看清两人比箭的身姿,不得不说,离远看来,陈小王爷的身形姿态,的确是比秦深好看许多。
难怪能流连花丛间,片叶不沾身。
世家姑娘们难得有机会出来游玩,一个个花枝招展,走在春光烂漫的石子路上,一副盛世清明的光景。
欧阳雪霏在其中更是出挑,恍若天人之姿。
真是漂亮啊!
陈鸣再次在心中感叹,果然女主才是最牛批的。
姑娘们走到空地上,一眼便瞧见秦深面如土色。
再一看两只草靶,心中对个中缘由便有了七八分猜测。
两只靶上,分别是二人刚刚射出去的箭。
秦深的箭尾羽是蓝色,陈鸣的箭,尾羽是红色。
蓝色的六根尾羽凌乱分布,箭杆长长的留在靶子外,摇摇欲坠。
而红色的六根,靶子正面只剩下朵艳丽的红色尾羽花,箭杆则全部没入靶中。
陈鸣放下弓,对着瞠目结舌的秦深道:“秦公子,彩头可还作数?”
秦深咬牙挤出一个“算”,只觉得怒火中烧,又碍于脸面不能发作,气得摇摇欲坠,险些撅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