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事相求

将军府,太医院的人来过,又纷纷摇着头离去。

“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兄长保护不周,要你们有何用!”将军府小姐,也就是陆长信的妹妹,陆长溪。

她站在院门口,单手叉腰,声色俱厉地呵斥着一众侍卫。

侍卫只顾着埋头噤若寒蝉,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多说。

陆将军想来战无不胜,谁能想到,不过是个飞贼刺客,还未能与将军过招,将军便不战而败了。

沈月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是跟着侍卫随着昏迷的陆长信抵达将军府的。

这是她头一次来,却顾不得礼节,提着坠地的裙摆往房中走,“我试试。”

“你…你是哪来的东西?”陆长溪绾着双月髻,怒火转移,恶狠狠地瞪着沈月白纤瘦的背影。

同是娇生惯养,沈月白觉着陆长溪身上的气焰嚣张得紧,自己那点任性劲儿,根本不够看。

“我,陆将军未来妻子,你嫂子!”她顿住脚,面对着陆长溪,一字一顿地落下这句话。

陆长溪懵了,兄长何时説了媒谈了亲?

她询问的眼神瞟向暗卫文殊,文殊脑袋几乎埋进肚子里,糙皮大汉如小娘子般嘟哝,“相国府沈姑娘。”

陆长溪恍然大悟,相国府,沈姑娘,沈月白!

与三皇子定亲的沈月白!

房中,淡淡的檀香味蔓延。

入眼是整洁的陈设,黑灰色的帷幔,一张翠竹的屏风横亘在前厅后室中间。

透过绢纸,能隐约瞧着里屋的床。

沈月白深吸了口气,自幼,娘亲教导她习医救人,悬壶济世……可是娘亲已亡故许久。

她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粉白的掌心,纹路错杂,她思量着,是否能治得了陆长信,治病救人的本事是否生疏?

片息的犹豫,沈月白一咬牙,娘亲曾言,她是华佗在世,试一试又何妨?

错开步子绕过屏风,终于见到了昏迷不醒的陆长信。

他卸下了平素里的戎装,只着着素白的亵衣,长臂压着被子,黑发一半铺开在枕头边。

小麦色的肌肤,斜飞的眉宇,那棱角分明的脸啊,一丝血色也不见。

沈月白心头抽疼了一下……禁不住鼻酸。

屋子外,陆长溪来回踱步,沈月白请缨救兄长,还说什么是她未来的嫂子?

那三皇子如何是好?

念及三皇子,房门推开,沈月白扶着门框颤巍巍地站立着,整个人就像是初春的杨柳,风稍大些,都能摔倒。

陆长溪冷着脸,看样子,沈月白费了不少功夫。

当即,命令文殊道,“有劳沈小姐,文殊,你送沈小姐回府歇息吧!”

沈月白头重脚轻,左手扼住右手手腕,步履蹒跚走下台阶,一步一回头望着屋子里。

陆长信他……应该会醒来的吧?

待着沈月白离去,陆长溪剜了她背影一眼,这才去往房中。

陆长信醒了,比想象中还要快。

他靠着床头,口齿间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凌厉森冷的眼似刀子般扫向陆长溪,“谁救的?”

冷冷的三个字,陆长溪心脏颤了颤,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目光,着手倒了杯水,“哪能有谁啊,太医院的大人们。”

本以为沈月白也就是献献殷勤,没想到,她还真有两把刷子!

“哥哥,喝水。”

捧着杯盏递过去,陆长溪白净的脸扬起单纯无害的笑容,眼底却翻涌着暗潮。

“小姐,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这伤……”相国府,芋儿捧着沈月白的手心疼至深,那纤瘦的皓腕一道血口,几乎见骨。

往昔小姐总是神采飞扬,此时面色苍白如纸,耷拉眉眼,满是倦怠。

“不要告诉爹爹。”沈月白单手递过床头的药瓶,“几日便痊愈,无碍的。”

她声色气游如丝,却谨记着娘亲说过的话,她的血,能治百病。

不知陆长信是中了什么毒,身无外伤,气息平稳,偏生内调脉象淤积而不醒,无药可医,她便尝试用血喂食。

好在,陆长信应无大碍了。

芋儿不好多问,揪去小瓷瓶的红布拴,将药粉抖洒在沈月白的伤口上。

这是止血良方,沈月白亲自调制的,芋儿依稀记得好些年前,她打碎了老爷最喜爱的夜光杯,被痛罚二十大板,用过此药,痛不欲生。

她忧心着小姐受不受得住,兀地捕捉到小姐嘴角上扬,笑如玄月。

“小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芋儿更是生恼,老爷若是知道小姐受了这么重的伤,相国府都得掀了。

“你继续上药。”沈月白稍作收敛,心涧春水止不住泛滥。

她进将军府了!

就坐在陆将军床榻边!

她的手抵在陆将军薄唇上,从未有的机会,静静地注视着他,似乎天地间,只余他们二人。

陆长信呀,陆长信,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以身相许不为过吧?

她甚至已经开始憧憬着,陆长信在陛下跟前请命,两情相悦,陛下动容,钦赐连理。

届时,她身穿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地嫁到将军府去,睡他的床,住他的窝,光明正大地缠着他的人!

三日后,京畿上下无不知陆将军遭夜袭之事,听闻有贼人夜闯东宫,全城宵禁,势要拿下刺客。

这日,皇后宣召沈月白进宫,美其名曰把话家常,实则是催促着张罗亲事。

殿中美人靠,秦氏体态丰腴,艳红丹寇的指尖卷着精细的窗花,“月白,你瞧瞧,这些样式你可喜欢?”

不是鸳鸯就是双喜,皇后娘娘,您催婚的意图昭然若揭的呢!

沈月白心底门清儿,面上保持着尴尬而不失身份的笑容,“喜欢。”

“甚好。”秦氏哪能瞧不出沈月白的敷衍,只是陛下龙体日渐衰退,夺嫡之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不拉拢捆绑相国一族,哪有资格同东宫一决高下。

她心思深沉,压着沈月白的手背,轻轻捏了捏,“月白,今日本宫便让笙儿去相府提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抓紧点的好。”

提亲?!

沈月白警铃大作,故作娇羞低下头,绞着手指,手心里却满是冷汗。

皇后火急火燎,那她入主将军府的黄粱美梦,岂不是真要成昙花泡影?

不行!

绝对不行!

沈月白心慌意乱,当即起身行礼,“娘娘,小女想去御花园走走,望娘娘恩准。”

“好,去吧,秋娥,你跟着。”

皇后吩咐宫娥与沈月白作伴,端着茶盏凑到红唇边,氤氲模糊了她阴冷的眼。

沈月白出了凤栖宫,横穿宫道往御花园去。

她走得很慢,沿途咬着指甲,琢磨着如何是好。提亲一事传出去,她和三皇子的婚事必定板上钉钉,可若拂了皇后脸面,抗旨不遵,必定殃及相国府!

求三皇子去?

那阴阴柔柔的皇子殿下,还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哎哟!”

她想得太过出神,却不料迎面撞了人。

“大胆,竟敢冲撞太子殿下!”

太监一声厉喝,吓得沈月白一哆嗦。

坐在玉撵上的男子冷着脸,过于消瘦的脸庞,以至于关颧骨奇高,透着一股子薄凉的气息。他抬起手来,太监识趣退下。

“参见太子殿下。”沈月白福了福身,清灵的眼珠子乱转。

陆长信乃是太子楚悦的亲信,与其腆着脸求三皇子,不如在太子这讨个好!

“免礼,沈姑娘今日怎得空到宫中小坐?”楚悦面无表情的问。

沈月白甚至有种错觉,陆长信之所以跟木头桩子一般,多半是跟着这位太子爷耳晕目染。

“皇后娘娘召见,小女方有幸入宫。”沈月白温温软软地,千金小姐这架子她饰演自如,当下,瞥了眼皇后的宫娥,笑着道,“殿下,小女有一事相求,不妨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