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压轴出场的是曾艳冠令州,夺得百花翎的曲婵姑娘。”
令州,是放眼当今宁朝发展仅次于京畿的州里,而百花翎,又是令州每二十年才会产出一次的物件儿,其上纹路巧妙融合各类品种的花,材料取自于千百种不同禽类的羽毛,其中不乏珍稀的物种。能夺得此物的女子,必定不俗。
有些冷淡的场子瞬间热了起来。
这话倒叫沈月白来了兴趣,百花翎连她也只在传闻里听过,该是怎么样惊世艳俗的女子能够得到此物?
陆长信倒是不为所动,自己四处征战多年,收获的战利品数不胜数,再珍稀百倍的他都不稀奇,更何况这百花翎。
在万众期待下,一身形窈窕,面容姣好的美人儿款款而来。巴掌大的脸上星眸微转,媚眼如丝,眉目之间糅杂了妩媚和清纯,在红色的丝幔衬托之下,更显肤白如雪,风情万种,只是回眸一笑,便引得台下看客连声叫好。
沈月白也微微怔住,着实好看,平心而论,是能与她相媲美的容貌。
不同于前面的乐器演奏抑或是歌曲表演,伴着《悼金夫人》的忧伤曲调,她缓缓唱出流传千古的名句,“逝水韶华去莫留,漫伤林下失风流,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这原是脍炙人口的一首词,她却能将其融入自己的感情为词作曲,还放在这样的场合来唱,胆色不俗。”陆长信难得的开口,沈月白瞥了他一眼道:“她确实有些本事,但你又何出此言?”能从他口中听到胆色不俗这四个字,却不是夸她的,她心里不爽极了,本想着来寻个乐子罢了,没想到反而受了一波气。
“这曲稍有不慎便是对我宁朝传统文化极大的侮辱,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欢娱场所,能让在场看客与她有共情之能,可见其才艺确实不俗”。陆长信耐心向她解释,眼里却未流露出丝毫感情。
曲子不错,人也不错,是沈月白错了,今天就不该带他来这里。
台上人的表演还未结束,沈月白起身拉着陆长信就要走,也不问他同不同意,一口气拉到了门外。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沈月白双手叉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里头一片乌烟瘴气,我受不了,我们走,去别处约会,奥不是,是去别处散散步看看风景。”不小心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沈月白尴尬地捋了一撮耳边的碎发。
“不想看看谁是谁拿了花魁吗,就这么见不得比你美的?”陆长信深知她心里极其在意,却又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就是忍不住逗逗她,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不出所料,沈月白面上儿气的咬牙切齿,但骨子里的高傲还在试图扳回一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堂堂相国府千金,要什么有什么,何须同一个勾栏里出来的歌舞伎儿比较。”
陆长信瞧着她心口不一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没长大的调皮孩子,不由失笑道:“不愧是相国府的千金,心胸果然宽阔。”
沈月白哪能听不出这话里调侃她的意思,精明的小脑袋瓜又生一技,“陆将军过奖,既然今天我们都看不到结果,敢不敢来赌一赌,就赌花魁得主会不会是那个婵儿。”
陆长信再一次被其一点也不退让的态度打败,“这有何不可,赌注由你来定。”
“就赌五日以后的花灯会,届时如果你输了就要陪我游花灯会,如果我输了,我们之间恩怨就一笔勾销,两不相欠,如何?还有!我赌曲婵夺魁。”沈月白完全不给陆长信插嘴的机会,这简直就是摆在明面上的耍无赖。
但谁叫人家救了自己一命,不过是一些无光痛痒的小要求,答应也无妨。
“小事,我答应你便是。”
听到自己满意的回答,沈月白假意行了一个客气的礼,就先走一步,留给陆长信的,只有一个得意又潇洒的背影。
这一顿接触下来,陆长信被沈月白弄得哭笑不得,那些恶意的猜测也减淡了许多。
殊不知,两人从出来到离开,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们。
“姑娘,确认无疑了,那男子确实是定国将军陆长信没错,女子还未可知,但身份应该也不低。”是方才门口检查请柬的小厮。
女子蒙着紫红色的面纱,只冷冷回答道:“知道了,下去吧。”
从陆长信进入迎春阁那一刻开始,她就注意到了,哪怕蒙着面,长年累月养成的威严和气势也无法掩盖。
日暮时分,比赛结果已然揭晓,曲婵夺魁,意料之中。
陆长信和沈月白还在临江楼中,对着西沉的日头小酌,顺便等下人回来禀报比赛结果。
其实结果彼此都心知肚明,沈月白把无赖风格一耍到底,硬生生留下陆长信在这喝酒。
陆长信也不戳破她,就这么一杯一杯喝,两人都不见醉。
“小姐,结果出来了,是曲婵儿夺魁了。”下人的声音隔着门楣传进了沈月白昏昏沉沉的脑袋里。
“哈!我赢了,陆长信你输了,五日之后,花灯会不见不散。”沈月白一个激灵坐起,说罢后便挥袖而去。
冒冒失失地来,冒冒失失地走,孩子气,耍无赖,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可言,肚量又如此小气,却只是要求他陪她看一场花灯会,只是喝了几盏酒,吃了一顿饭,看起来毫无心机。
今天发生的种种,都在动摇陆长信的猜测,他自诩这双看尽人间生离死别的眼不会错,或许这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千金大小姐,说要嫁给他也只是一时兴起,她和她父亲不一样,不懂玩弄权政。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一举夺魁。”周妈妈躬身在坐于铜镜之前的曲婵身边,不是敲敲腿就是捏捏肩。
“妈妈放心,往后我在这迎春阁的收入,必有您的一份。”曲婵边揭下脸上的面纱边说道。
“诶,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肯来我们迎春阁,我已经万分荣幸了。”周妈妈阳奉阴违的嘴脸全然映在了面前的铜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