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被我的话逗笑了，反应过来又骂道：“你被你们公司欺负了？我早就叫你回来自己家公司舒服当甲方，你不听非要去乙方那干苦逼技术，现在知道后悔了？赶快回来帮着搭理这一大摊子。”
“后悔，但还不到走的时候。”
只降薪我一个人，组长职位突然被撤掉，年终奖全给了李冉，通通的就只有一个真相：就是不花一分赔偿，逼我辞职走人。
近年来地产不景气连带着建筑行业也很惨，设计行业一天比一天难过。
这几年我在设计公司见得多了，无良领导常用的裁员方式—不直接N+1赔偿，而是用降薪或者只发底薪，但工作量却暴增强制997的方式逼你不得不自行离开，公司还不需要赔偿一分钱，毕竟是你自己扛不住要走的啊。
我们公司用这种方式逼走了很多骨干。
之前我没被如此对待，或许是项目上还需要我，又或许是还没轮到我。
我们公司还算是业内有名的建筑事务所，业务萎缩到只有部分老项目后期服务，业务拓展不利时，公司把经营压力垂直传导到生产人员身上。
美名其曰【人人经营】，当时我身为组长也背负了几百万的合同压力。
我妈见我到处奔波太累，直接让舅舅把家族产业国际连锁五星级酒店LL的新酒店设计案委托给我们公司，总设计费都有一千万。
因此我所在公司最大的金主，居然是我家的家族产业。
根据合同，今年是合作的第一年，年底不需要回款那么多的比例，甚至以现在行业潜规则，拖欠好几年都是很正常。
但因为舅舅怕我年底拿不到年终奖不高兴，特意交代财务年底前给我们公司拨付一半设计费用。
我平时很低调，只知道埋头设计和跑工地，他们并不知道我和金主公司的关系。
在确定明天甲方会打款之后，生怕身为项目负责人的我分到大头奖金，火速将我撤职。
可惜了，他们这次想裁掉的，正好是公司金主大动脉。
就算要裁员，给我合法的赔偿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但现在用这样肮脏的手段，我一个工作了八年的老员工绝对不可能接受。
我决定原地开摆，顺便欣赏一下他们是怎么庆祝年终奖的。
正好快到中午了，我先悠闲地去楼下的商场吃了个饭，回来在车里睡了个午觉。
以前为了赶项目进度，中午我都是随便地在食堂对付一口，再接着争分夺秒的干活。
现在嘛，反正也不是我的责任了。
这没有甲方催促的惬意日子过着，就是不一样。
下午俩点整，我踩点进入办公室。
办公桌还是刚才李冉搬过来乱糟糟的样子，东西堆满了桌子，电脑主机线都还没连上。
我看了一眼，拿了点纸巾就往厕所走。
“沈组……沈月，酒店行政层的优化设计图纸改好了发给我，甲方项目经理再催。”李冉看到我像是见到了救星，踩着小高跟冲了过来。
“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我先去趟厕所。”我甩下这句话直接去了洗手间。
打开手机免打扰模式，先双排了一把，又追了一会剧。
腿有点麻了，我站起来打算再刷一会短视频。
突然听到李冉杀猪一样的叫声在门口喊：“沈月，你掉进坑里了？打了十几个电话听不到吗？甲方在催你，没听见啊？”
等她咆哮了一会儿我才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哦，我的手机不小心开了免打扰，今天有点拉肚子。”
以往她偷懒摸鱼的时候，也经常爱借口拉肚子，我这是跟她学的。
李冉急疯了，顾不上生气，直接把我拉在工位上。
“别啰嗦了，赶紧画方案吧。”
“不行啊，我这电脑还没连好呢，怎么画呀？”
“你去我电脑上画，小丁你帮她把电脑连好。”
“不行啊，别人的电脑我用不习惯。”
“……”
李冉无语，发现我是故意的，直接火了。
“不想画别画了，小丁你去把这个图优化了！我就不信公司离了她还不转了。”
小丁支支吾吾，说之前她画的几个方案都被毙了好几次了。
李冉又问了周围一圈，大家都表示这个项目经理专业出身，挑剔又不好糊弄，除了我没人能让他满意。
李冉刚来我们部门不久，还不太了解情况。
“不就是个方案优化吗？跟我当初申请国外作品集比起来简单多了，我自己来。”李冉推开小丁，自己坐在电脑前。
“是啊，就李组长这种海归人才亲自出马，那绝对惊艳甲方。”我边说边拿出手机打开消消乐。
李冉鼻孔“哼”一声，打开CAD软件，五分钟以后她问了小丁一句：“复制图形点哪个按钮？”
我刚喝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她清了一下嗓子不自然道：“我们在国外用的都是苹果系统，这种老土的系统我用不习惯。”
行，你开心就好，最好让甲方也跟你换一样的电脑系统。
李冉折腾了半天，似乎怎么都不得劲，拉着小丁坐到一旁，她口头指挥，小丁操作修改。
两个人哼哧哼哧的改了一个下午都没搞好，李冉已经娇滴滴地给甲方那个项目经理打了好几个电话道歉。
五点二十九分，我踩着点站在打卡机前，时间一到三十分立马消失在办公室。
没想到车刚开出停车场，赵总的电话就过来了。
“沈月，别人都在忙着改图，你去哪儿了？甲方催了一下午，你是聋了还是瞎了？马上回来加班，今晚十二点前必须交图！”赵总在手机里咆哮。
“啊？甲方没找我啊！”我不疾不徐“再说李组长亲自出马，甲方还不是轻松的被拿捏？我就不添乱先下班了。”
“她刚上任没你熟悉甲方的喜好，你赶紧回来这是死命令，年终奖还想不想要了？”
“年终奖？我的不是都分给李冉了吗？正好让她把班也加了。”
“行，我看你是一分钱也别想要了。”赵总恶狠狠的挂了电话。
我随手将手机开成勿扰，和闺蜜美美的约饭去了。
不用加班的日子还是很美好的，为了工作，不记得多久没和朋友好好地聚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