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拍喜

何掌柜大大方方走了进来,先是看了几个飞业邬几个伙计一眼,接着对苏铭笑道。

“这几个孩子托你的福,也算能有出息了,也好,老四跟我是旧相识,要是再把他徒弟弄死了,我这老脸也挂不住。”

如今这屋子,剩的人不多,都是零星几个入了内门的幸运儿。

也便没了遮遮掩掩的意思,明摆着承认有黑幕。

“何掌柜此言差矣…”

苏铭也是识趣地摸出几块银饼子上前道。

“这哪算托我的福,这明明是托掌柜的福。”

虽然他不需要这种特殊待遇,但对方如今释放了足够的善意,再不领情,却是不识数了。

而何掌柜只是将银饼子又推回来淡淡道。

“莫叫我掌柜,你是苏女侠外戚,与我平辈,叫我老何便可。”

苏铭点点头,面色如常。

心道不知是苏蔓伶面子够大,还是这何掌柜混的太差…

何掌柜笑了笑,便继续说道。

“呵呵,我也不啰嗦,苏小哥年少有为,想必也不愿在这蹉跎太久,关于乡务之事,老何我倒是有个主意。”

“还请何掌柜指教。”苏铭拱拱手。

“唔…不错不错。”何掌柜抽了口烟袋锅,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

“我手头刚好有件麻烦事。”

“够胆子的话,便来试试。”

……

……

隔天一早,四人便打好了铺盖,没等着吃早饭,便匆匆出发。

张阿四驾着头大青螺子,板车上拉着三人,颠颠驶过巷子口,期间听闻几阵零星砍杀声,不由得猛抽几鞭,驶离那血腥场面。

也不知外门那些新兵蛋子,有几个能活过今天。

外门负责拼杀,而门内伙计,处理的是帮派管辖范围内,棘手的事务。

其中包含处理山贼下山、邪祟上身、邻里械斗这等鸡零狗碎。

衢州城周遭相对稳定,自是极少出现山贼,百姓虽清贫,倒也不至于饿死,所以内门出勤率最高的任务,还是处理邪祟。

这也是为什么飞业邬的一群徒弟,非得开了天眼,才有资格入会。

而他们要去的地方,便是个闹的很凶的庄子。

几人也在午饭前,来到了地方,远远地看去,有百来户人家,不过却是薄雾缭绕,外接着荒凉山道,直至延伸向那阴森大山。

他们的目的地,是庄子边一处大宅子,白墙青瓦,门口贴了密密麻麻的黄纸符。

门口又摆了一排五牲贡品,前头,还放着个堆满香灰的铜炉。

“这…”张阿四见状,惊奇道。

“哪有人对着活宅上供的,这不把里头人当成死人拜了?”

苏铭下了板车,打量一番道。

“是死人,那便来对地方了,去,找几个人打听打听。”

于是张阿四去的快,回来得也快,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带着个小老头过来。

“哎呦~青天大老爷哎~您们总算是来啦~”

村长老爷子年岁颇大,讲起话来也有点漏风,只是才见着几人,便做出要跪下来的趋势,苏铭忙上前一把架住。

“老爷子,我们可不是什么大老爷哩,使不得这些官家阵仗。”

老村长紧紧抓着他手道:“没差没差,您帮俺们除去那行子,您便是那青天大老爷咧。”

这说的苏铭不知该怎么接,心想着明明是赤刀会干的活计,为啥这功劳要摊在官府头上。

“几位大人这边请…莫沾这凶邪地方…”

老村长拉着几人远离了那堆祭品,又走出了好几十米,才对众人道出原委。

这庄子里,有个习俗叫“拍喜”。

“拍喜”即是棒打求子,若是哪家媳妇过了门,肚子迟迟没有动静,那婆家人,便请人来拍喜。

过程,也是相当淳朴,婆家叫上三五亲戚,每个手里拿条棒子,埋伏在媳妇种地或是洗衣的必经之路上。

等着媳妇过来了,一伙人便拿着棒子嗷唠着冲上去,兜着头,冲着她脑袋打,一边打一边还要喊:“你生不生!生不生!”

也甭管求饶还是流血,必须打到规定的时辰才能停手。

等打完,那家丈夫便拿个盛满花生、枣子的的簸箕,撒给众人,口中还要喊着:“有了!有了!”,这众人才能散去。

这手劲呢,也特别讲究,打轻了不灵光,打重了呢,人就没用了。

而这重打,也有讲究,若是无意的,打得越重,催子催的越灵,若是故意,便是不想要这个人了…

也就在几个月前,庄子里大愣子一家,就拍喜拍出事了。

大愣子婆娘生得周正,身段也是腰细臀肥,一看就是极好生养的主,但偏偏几年过去,都下不出个蛋来。

这婆家人一看不行,便专门请了几个阳气重的亲戚,好吃好喝招待一顿,请来拍喜。

可问题也就出在这了,其中有个杀猪的亲戚,不但阳气重,杀气也重,手劲那更是大的出奇。

于是几个人埋伏好了地儿,把布袋往小媳妇头上一蒙。

这杀猪汉上去咔一棒子,便给人开了瓢。

恰巧那布袋,又是个用料实诚的,几人打了半会,见那小媳妇吭都不吭一声,才觉得不对劲。

硬汉也没这么能抗呐。

便赶紧扯开了布袋,细细一瞅。

惨状就不用说了,反正事后,那群亲戚好几天没胃口吃饭。

大愣子一看不乐意了,我找你们来拍喜,你他么给我拍死。

当即就抽出了刀子,要来个血债血偿。

那杀猪汉也很委屈,我都说天生神力,还偏要请我来,刚才几下已经收着劲打了,要使全力,一棒槌脑瓜子就得飞出去。

大愣子双目赤红,宛若一尊战神,但在杀猪汉面前还是弱了一筹,被夺去了凶器,反攮了一刀。

庄里人这一听,全来看热闹了。

有的大骂杀猪汉下手不知轻重,分明是妒忌心起。

有的骂大愣子愚昧腐朽,明明是自己不行,要拍喜,也是拍他,多好的婆娘,都给霍霍死了。

老村长当日害了风寒,没到现场主持个公道,只记得大半个庄子的人都去了,也没吵吵出个所以然来。

打又打不过,骂起来嗓门也没对方大,这大愣子回家后,是越想越气。

不知从哪想到的邪异法子,趁当晚夜深人静的时候,先是把苦命的媳妇埋好。

再带上自己老娘,穿上红衣裳。

两人齐齐在杀猪汉门前吊死。

从此之后,庄子里,就变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