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以火克木

华山功夫,以拳剑闻名江湖,很少有人知道,其刀法亦有独得之妙。

当初李长夜的师父穆道人,考虑到锦衣卫要挂绣春刀,特意于本门典籍中翻找出两门刀法,参悟娴熟,传授给李长夜。

其中一门,便是华岳三神峰。

这么刀法共二十四招,讲究的是“刀中套拳、拳中夹刀”,可以和华山任意拳法结合,每一招都是两拳一刀,变化多端,乃是一等一的近身功夫。

此刻李长夜拉开架势,气势沉凝,目视对手。

他方才只见一道绿影蹿出巨榕,此刻方才看清对方模样。

只见此人身形瘦小,穿一身绿色锦衣,手脚都如树枝般重叠厚韧,脸上亦布满树皮般怪疣,看不出年龄长相,一双眸子隐隐发碧,显得冷漠凶残。

二人对峙片刻,绿衣人向左一晃,忽又拧身抢去右边,左手横扫,右腿悄然弹踢,李长夜侧身避过,左拳击向绿衣人面门,右刀横斩其小腹。

绿衣人单手一插,挡住刀锋,却不躲他左拳,“哇”的一张口,竟是直接咬向李长夜拳头。

李长夜见他口中獠牙森森,横七竖八,浑然不似生人,岂敢被他咬中,连忙缩手。

绿衣人趁势便要扑击,谁知李长夜手虽缩了,手肘却反捣而出,正撞在绿衣人右胸。

绿衣人往后退了半步,扑势自解,李长夜只觉肘子生疼,仿佛撞在老树石墙上一般。

暗想道:是了,这家伙身上只怕也长满坚硬怪疣,只是衣服遮着看不见。

不由为难起来,对方手脚已是刀枪不入,身上若再长满这些坚硬如木的怪疣,且不说如何破他防,便是碰上也觉恶心啊,谁知这玩意传不传染?

在其他武人看来,绿衣人这一身树皮般怪疣,乃是什么了不得的神功,李长夜却因脑子里“树人症”的概念先入为主,只当他是怪病。

你来我往又斗几合,熊百户大步赶来,厉喝道:“李老弟,我来助你!”

便见一道火光,自绿衣人背后直劈而来,绿衣人听风辨位,将手一架,当的一声,火光四溅,不由怪叫一声。

原来熊百户见了李长夜火烧巨榕,大受启发,立刻跟人要了一瓶火油倾在大刀上点着,变成一把火焰金刀!

他这刀重达二十斤,又格外锋锐,顿时将绿衣人手上怪疣斩开些许,同时火油溅出,绿衣人手臂、脑袋,背后,都遭波及。

锦衣卫所使火油乃是高手匠人秘制,于西域所产火油中添加熊油鹿脂,以及少许蜂蜜、面粉,燃烧时间极久,同时粘连性强,落到哪里就是一团火苗附着,经久不灭。

若非如此,李长夜也不可能逼得绿衣人弃了巨榕这般大杀器。

绿衣人大约因功法原因,不惧寻常刀剑,倒是极为怕火,一跃老远,两只手在身上乱拍。

然而他身上疣体似乎也能助燃,只见手到火止、提起复燃,一番拍打,火势反而越来越旺。

熊百户大喜,叫道:“老弟,刀来!”

李长夜会意,立刻探出刀去,熊百户把自己金背刀在李长夜的刀身一抹,顿时又多出一口火刀,两人齐声怪笑,逼向绿衣人。

绿衣人眼见对方找到了克制之法,不敢再斗,扭头一蹿,但见一道火光飞快远去,速度快绝。

熊百户瞪眼骂道:“这妖人这般好轻功?娘的,跑也没用,还不是烧死的命!”

这话却是牙疼话,只要没人扰乱,那点儿火苗想要扑灭,毕竟不难。

李长夜盯着绿衣人远去方向不语,他若全力追赶,其实速度能够匹及,但是想起师父的警告,委实不愿独自去面对那般手段诡异、又恶心狰狞的敌手,于是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压抑住心口战意,问熊百户道:“熊大哥,你知道这妖人来历么?”

说话间奋力挥出几刀,把刀上火油甩出,还刀入鞘。

熊百户金刀沉重,却无法效李长夜,只得费力的把刀面在靴底抹过,又把鞋底在地面摩擦灭火,口中答道:“此人方才自称姥姥,南妖廷中,倒是有个号称‘木妖姥姥’的,只是那人乃是南妖廷有数的大高手,若是当真遇上,我们这二百余人怕无一个能活!因此我想,这人应该是木妖姥姥的徒弟、师弟之类。”

李长夜微微一愣:“南妖廷?莫非还有个北妖廷么?”

熊百户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点头道:“南妖廷藏于十万大山,北妖廷藏于长白山,你们京都锦衣卫战死在关外的兄弟,不少便是遭了北妖廷中人的毒手,你难道不知?”

李长夜苦笑道:“真个不知。小弟自华山派学成技艺,归京不及三天,规矩都不及背全,便被派遣出来,许多事都还一无所知。”

熊百户面露恍然之色,低声道:“这般说来,大约是怕袁逆的同党攀关系走门路,因此特意用你这个谁也不认识的新人办事。”

李长夜不由点头,心想怕不是果然如此!不然锦衣卫人才济济,为何偏偏点我这新人?

这时林中火势渐大,那些毒蛇都远远跑了,一干锦衣卫彼此搀扶着聚集过来,李长夜眼神扫过,暗自叹息。

前后一炷香功夫不过,二百多锦衣卫,此刻还能站着的不过一百二三十人,竟是折了百人之多。

即使剩下这些人,也有泰半带伤,好在大都不重,对战斗力影响有限。

杨三倒也命大,没死没伤,此刻哭丧着脸道:“出了鬼,南妖廷怎么也参和进袁逆的案子来了?”

熊百户冷笑道:“这有什么稀奇,南北妖廷,一向要同朝廷作对,袁逆在这两广一带威望极高,妖廷若是救了他的后人,岂不多了一面招揽民心的活招牌?”

熊百户麾下一个总旗,闻声惊道:“若这般说,咱们可得快些赶去袁家老宅,不然被人先救走了,我等都受瓜连。”

熊百户道:“你说的是,所以快去把马儿都寻了来,还有被害的兄弟,分些人去先收拾起尸身,堆在干燥处,莫让火烧了,待我等办完差事,再置办棺木替他们安葬……”

他经验十足,一道道命令发出有条不紊,众人依令施为,唯有李长夜独自一个,走向那熊熊燃烧的榕树主干。

熊百户这边布置完毕,扭头不见了李长夜,四下一看,见他独自往榕树去,心中一惊:莫非那妖人逃跑前施展了什么迷魂法术,李长夜中了招?

连忙喊道:“李老弟,你干什么?”

李长夜回头应道:“小弟实在想不通妖人如何竟能操纵树木,想要研究一番,说不定有什么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