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祥复苏
- 我都补天了还叫我魔头
- 坚硬的冷饭
- 4889字
- 2024-12-04 00:59:22
下午时分,上元市集开始飘落鹅毛大雪。
这天地已经死去,气候十分异常,一年四季缺雨,但是冬季的大雪从来不缺。
已从原先的破草屋,被换到一处起码能遮风避雨木屋的蒋青打了个哈欠,搓了搓冻僵的手。
她将手里缝制的白色衣袍举起迎着光看了看,总觉得颜色有点发黄。
她无奈摇了摇头,没办法,她能省出来的钱只够买这种布料。
景月顶着大雪,从门外进来,她穿了一身保暖衣物,虽然旧,却是没有补丁,令人欣喜。
她看蒋青又在缝制那件衣服,头都大了。
这几日下来,蒋青不是在缝衣服,就是帮她锻炼口才,好改变她的性子,她现在都能与其他店铺老板商讨生意了,蒋青的这件衣服还没缝好?
“青姐啊,墨尽公子买了那么多衣服,哪会看得上你这件啊,而且我劝你,不要爱上他,他眼里只有他那几个姐姐。
咱们都没练武,哪怕天生丽质,也比不上那许秀月,许秀月练武练到如此地步,墨尽公子还不是见她避而远之?
青姐你都熬了一宿一天了,不困吗?就为了这件衣服。”
蒋青放下衣服,为自己辩解,说的也是实话。
“我从未奢望墨尽公子能看我一眼,我也不打算插足他的感情,我只是感激他扶我凌云志,又带我在各个店铺熟络人,那时他还用的三许帮许师姐的令牌,不知欠了对方多少人情。
我人微言轻又力薄,便只能做这一身衣服,颜色深了些,令人失望。”
蒋青这些天总是有意无意向人询问墨尽的过往。
最后得知,这位看似风光的墨尽公子,曾是黄山上任人取血的药人,而药人都穿黑袍,只为了遮蔽一身的血斑。
她这才明白了孟荼为何唤墨尽素衣。
她做这一件衣服,没有别的用意,只是祝福,只是希望墨尽永远不再是药人,能踏向光明的未来。
“好了好了,我的青姐,货物我都筹备好了,粮,肉,菜各种衣物,寄卖行的贡献点扣掉还有好多,弟子令牌青姐你拿着吧,人家更认你一些。”
景月将令牌放到蒋青手中,蒋青收起令牌,又将衣服收好。
只是右边袖子还有针脚,不太好看,她想处理一下。
景山景荷却是跑了进来,他们本就努力,现在有了希望,更是兴奋得很,干什么活都懂事而勤恳。
“蒋青姐姐,快夸夸我,我干的活比小山多。”景荷自夸。
景山低着头,明显有点泄气,他手上的血泡都随手躲到身后。
“过来,我给你们搽药,真是的,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小月你也是……”
蒋青戳破景山景荷手上的血泡,景荷抢过药膏,为景山擦了起来。
景山擦好后,反过来为景荷擦,争宠归争宠,感情却不伤,看得景月都有点不懂这两个小孩子。
“一头荒牛,租用一天就要一贡献点,青姐,太贵了,咱们付不起这个价格。”
景月去租荒牛拉货时也是被吓了一跳。
一贡献点可是驻点弟子一个月的俸禄!
蒋青却是理解:“黄山以及世家这种福地之外,除了荒牛,哪有拉车的牛马存在,荒牛少之又少,租价高其实就是在拒绝普通人,是为了满足那些挥金如土的世家子弟好奇心的。”
景月道:“不过我问了租荒牛的老板,对方倒也客气,说是让我们去租畜民,畜民也是……也是牲口。”
蒋青知她天生心好,劝不过来也没办法。
“这世道,畜民向来命不如草芥,我们没有办法。”
两姐妹简单商议后,便动身,前去畜民坊租畜民。
货物已经在其他院落的房间放好,用木箱锁死。
畜民到来,只需要或拖或推着车,便能代替牛马,带动两辆木车前行。
畜民坊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一个大但破旧将近腐朽的木屋,外面围了一圈畜栏,里面全是畜民。
大雪落下,这些畜民在雪中硬抗,冻不死便只能活着。
蒋青到来时,扫了眼那些畜民。
因为寒冷,这些畜民聚在一起取暖,臭气熏天。
倒是有一个例外的,其他畜民离他远远的,他脸上有伤,手上有鞭痕,罩着一块破布偶尔冻得颤抖一下,脚上更起了冻疮。
身上落了一层积雪的他护着怀里的什么,独自假寐,许是冷的睡不着。
“有人在吗,我们租畜民。”
景月开口,叫唤这些畜民的主人。
她开口的瞬间,那孤立了其他同伴的畜民,睁开了眼睛,明明脸颊发肿,却还是看向了她。
接着,那畜民低头,不愿被她见自己挨打后的狼狈模样,他又自嘲一笑,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对方怎么会记得自己这个畜民?只是他还是不愿抬头。
景月没得到回应,便向木屋走去,却听到里面传来炒菜与吵闹的声音。
“哎呀,我的傻女儿啊,菜不能切那么细,切那么细得费多少油啊?也别做得好吃,太好吃了咱们一家三口每人多吃一碗饭,天长日久的得多吃多少……”
景月探头望去,却是一个妇人,指责自己的女儿。
她并未觉得对方言行奇怪,这世道太不如人意了。
妇人身后,骨瘦如柴的男子去拉她:“勤儿她娘啊,别说了……”
“别说了别说了,你没有出息,老娘只能在别的地方省,老娘当家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省到这里,自然得继续省下去……”
泼辣的妇人不敢动摇心中的底线,怕一旦求奢,便再也回不来。
她那也就比景荷大三四岁的女儿怯懦的看向门口的景月。
“客官,有……”
“你看你看,我生个女儿都比你有用,还会招呼客人嘞,小勤你少放点油盐,我去做生意了。”
这妇人的怨气全盘收起,挤出笑脸。
盈盈笑意的畜民坊老板娘就这样新鲜出炉,与刚才那个被生活重担压成泼妇的吝啬鬼简直就是两个人。
“客官客官,唉!这不是景月小姐吗?还有蒋青小姐,哎呦,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把您二位盼来了!
我看你们买了那么多东西,总归是要运去乌沙堡给那位墨尽公子还有玄堡主她们的。
我等了你们那么久没来,我还以为你们去租荒牛了呢。
四位用过饭没有?家里正做着呢,不嫌弃的话,就吃一口?
小弟弟小妹妹真可爱啊,叫什么名字啊……”
老板娘的态度变化,直接让景山景荷瞠目结舌。
景月刚点了点头,顿觉不对,连连摇头。
“不了,我们吃过了,此次来正是为了租畜民,不知价格方面?”
她哈出热气,形成一道白色气柱。
老板娘正要抬一个高价,却对上了蒋青的眼神。
蒋青看了眼畜栏里自生自灭的畜民,又看了看老板娘。
老板娘泄气道:“蒋青姑娘果然是做生意的料,好吧,畜民管吃不得恶意打死饿死,至于租金,一个畜民一天一斤荆粟。”
这个租价与荒牛相比,堪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荆粟才多少钱?哪怕近两年来荆粟都涨价了,租金翻好几倍加上畜民要吃的荆粟,也用不了一贡献点。
“不知您收不收麦子?”蒋青上哪儿淘换荆粟给对方,提出用麦子来结算租金。
“行!当然行!”老板娘两眼放光。
一口袋麦子被景荷拎出,落到老板娘面前。
老板娘的女儿已经盛好菜,过来拎起麦子就走,她与景山景荷对视,姑且算是同龄人的他们打量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老板娘女儿就拎着麦子进屋了。
“这傻孩子,荞麦饭吃傻了,也不叫叫人,几位莫见怪,我这女儿生来性子就是这个样子。”
蒋青怕这些畜民患了疫病,问起租金为何如此便宜。
老板娘叹气道:“不瞒两位,上元七个驻点管辖下的畜民村,很多荆粟地都减产生虫甚至彻底绝收。
剩下的田地要不了那么多畜民,只能拿到市集来贩卖,可谁要啊?养的我直发愁,一个畜民一天要吃少说一两荆粟嘞!
赌坊,卖艺的租了去,有新鲜感时还有人看这些畜民表演,新鲜感没了,就退租了。
两位,麦子已经付了,可不许降价了。”
“不降不降,有水没有,拿来给这些随便冲冲,好上路。”
“冷水洗的话怕不是要冻死两个?”
“热水多少钱,洗十六个畜民的。”
“一浴桶够了,就收两位姑娘一点柴火钱,五斤麦子如何?”
“……”蒋青丢了一袋麦子给对方,没戳破五斤麦子岂止换这点柴火的谎言。
老板娘饭也不吃了,反正火还没熄灭,直接加了柴,开始烧水。
一边烧水,她一边唠叨。
“您两位行行好,把那个喜欢打架的租了去,死了我都不管,他最爱斗狠,为了一个碗差点打死我三个畜民,又不合群,奴性不强。
别看他有时倔驴一般,力气还是有的,正常使唤也听话。
丢了他可惜,留着他头大,真是把我气老好几岁。”
老板娘说的是那离群的畜民,满头凌乱黑发比鸡窝还糟糕——如果这时代还有鸡的话。
景月看了看畜民们的装扮,衣服她就没办法了,别的还能勉强支招。
她让景山景荷去住处再拿点粮食,去换一些草鞋来。
这些畜民大雾时就开始生冻疮,现在大雪,更是不堪。
景山景荷听话前去,回来时抱了十六双草鞋,手忙脚乱的。
畜民们听有人租自己,纷纷磕头,期待被选中。
便是那假装睡着,逃避饥寒的抱碗畜民也一样,他有些祈求的看向景月。
“姐姐,那个人感觉好凶,要不不要他吧……”景山对上那畜民视线,怯弱的躲到景月身后。
吓到景山的畜民闻言呆住,接着低头,仿佛认命了一般。
可正是这个动作,让景月选中了他,既然听话可以交流,力气又足,无疑是个好选择。
她丢出一双草鞋给对方。
欣喜若狂又不敢表现出来,怕再次吓到景山的畜民磕了磕头,接着把草鞋当做珍宝,准备放进他的破布包裹里。
景月皱眉,制止他:“我是让你穿上草鞋好好干活的,你留着再好,冻坏了脚,我们就不要你了,这双草鞋说不定也会被老板娘收走。”
畜民坊老板娘干笑一声,勤俭持家如她,自然会这样做。
那畜民认真抚摸手里的草鞋,不舍的穿上,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又或者是因为隔绝地面,他觉得暖和了一点。
景月摇头,她一想到去乌沙堡的路上都是厚厚积雪,怕不是草鞋不顶什么用。
畜民都没有名字,景月挑选出另外十五个,依次给他们编号。
到那将破布包裹绑在身上的畜民时,她给予了对方“十六”的称谓。
畜民十六温顺的听话,跟随被选中的畜民来到院子里。
烧好了水的老板娘拿着鞭子出来,抽打那些在畜民栏里的畜民,让他们安分老实。
试了水温,便用一块破布,让他们随便擦拭身体除除味。
等一切就绪,蒋青景月便带着这七男九女十六个畜民去了放货物的地方。
有畜民饿得两眼发晕。
“大人行行好,给口吃的,上一次吃饭已经是昨天,就一勺……”
景月与蒋青无奈对视,只好拿出干粮,掰碎了泡水,给这些畜民吃。
畜民们吃得很香甜,尤其十六,他是用自己土黄色陶碗吃的,舔的干干净净。
喂饱畜民们,景月算了算了携带的自用的食物,还算够甚至有富余后,她开始赶畜民。
“走,出发,我不想让雇佣我的那几位等得太久。”
她发号施令后,十六第一个上前,开始推车。
十六似乎在畜民里像个带头的角色,他开始后,其他畜民也跟着帮忙。
景月这才发现这十六是真的听话,好使唤。
她总觉得对方很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就当是错觉了。
每次她看十六,对方都会低头表示顺从,不愿与她对视。
一行人带着马车到市集出口,就要出门。
怎料,前方乌泱泱一大片人。
蒋青与景月有了不好的预感。
三许帮封锁了出口,同时有弟子高喊。
“天帝出世,心楼主人现身,天地异变,这两位的到来,唤醒了大世,沉睡在荒域里的不详都复苏了!
今日出去的人,绝大部分都死了,尸体散落在市集周围。
市集建立在一块不会触发不详的安全之地上,各位老老实实待着,莫要给我三许帮生出事端。
呐,这就是遭遇不详的下场!”
三许帮弟子手指地上一个看起来浮肿得吓人的人形物体。
那弟子皱着眉退后一步,拿过棍子往尸体上一戳。
顿时那尸体扭过来对着所有人嘿嘿一笑,接着便如同一颗人形大痘,挤爆了!
“呕!”
心理与生理的双重伤害,将围观的人群恶心得不行。
许秀月站了出来。
“封锁只是暂时的,我们三许帮正联合世家以及畜民村,用畜民试错,测试出安全路线。
今日天地扩张剧烈无比,因此需要一些时间,待不会触发不详的安全路线确定,各位再离开上元市集也不迟。”
许秀月解释完这一切,就吩咐师弟师妹赶人。
蒋青逆着人流而行,唤她。
“秀月师姐……”
许秀月无奈,招呼师妹,将蒋青带到自己面前。
她装作墨尽陪了这位一整天,倒是对蒋青有了不错的印象。
“蒋师妹。”许秀月回应。
“师妹不敢当,我还不是武者……”
“蒋师妹有墨尽师兄关照,莫说武者,便是入品也有可能。”许秀月想起墨尽只身前去莫山堡又无伤通杀的事,只觉得不可思议。
蒋青问的正是关于墨尽的事。
许秀月道:“你大可不必担心玄堡主与墨尽师兄,这两位都是整个上元附近最强大的人物,不会有事的。”
她知蒋青单相思墨尽,更知这相思是没有回报可能的。
蒋青总觉得眼前的许秀月有点熟悉,可两人之前没说过话才对。
她只当这是错觉,遂告退。
“怎么办?青姐,要先把这些畜民送回畜民坊吗?”
景月见又要耽搁几天,不由得有些躁动不安。
蒋青摇头:“我也没遇到过这种事,不知怎么办。”
那些畜民听了不详传言,害怕出城。
却又同样害怕被送回畜民坊,便不住磕头祈求收留。
只有十六,来到两人身前跪下。
“十六想为两位大人试试路,那些不详,尽管冲着十六来。”
蒋青与景月看了眼其他畜民,又看了看十六,觉得自己这次选十六算是选中宝了。
景月硬着头皮:“先回去吧,给你们找个住的地方,等放行了,咱们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