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在安营扎寨时并不是一股脑的将所有的兵马安扎在一个地方,往往会根据兵马的归属分别安扎,设立数个、十数个或者更多的营寨,而每一个营寨就相当于一个村落或者镇子,在营寨中的那些士兵相当于村民百姓,接受将领们的指挥。
每一个营寨之间的距离或长或短,一般而言都是尽可能的连在一起,可受限于美原城外的地形,所以各个营寨之间的距离并不短,长的有三四里,短的也有一二里。
李长安所在的这个营地除却他所统领的一千五百精锐牙兵之外,还有李成的那些伤兵、赵虎手底下的那些兵马,以及孙才的那些青壮民夫。不过,也是因为地形缘故,所以赵虎与李成的营地距离李长安也有将近二里的距离。
李成所说的那个营寨,总共有大约两千人,距离李长安的营地有三四里之远,属于营地的外围区域。
这两千人在面对刘知俊的五千精兵时想要组建起有效的反击并不容易,加之刘知俊又是骑兵,而步兵在面对骑兵时,除非提前列阵迎敌,不然就是大败。毫无意外,这两千多人的兵马在面对刘知俊的突然袭击,一溃千里,连一刻钟都没有撑住便彻底的崩溃。
李长安听着李成说的这些话,脸色变了变,他很清楚两千多崩乱且慌张逃命的人所带来的冲击是有多大的。
这些被打崩溃的士兵在逃命的路上,是不会再有勇气拿起刀进行反击的,他们想做的以及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命。
在逃命的路上,他们也从来不会在乎身后的是谁,无论是不是友军,也不管是不是上官,在歇斯底里的求生欲的驱使之下,他们会将阻拦他们逃命的人尽数推倒,或者砍杀,而后方的兵马也会在他们的冲击之下被他们裹挟着逃命,一场崩溃就这么开始了。
关键在于,恐慌的心理是会蔓延的,人是不会如机器那般只运行预先设定好的程序,在军心士气崩溃之后,不管这支兵马之前有多么辉煌的战绩,在此刻与那些寻常士兵没有任何区别,只想着逃命。所谓兵败如山倒,便是如此。
身后的那些精锐牙兵在听到李成说的这些话后,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骚乱,更有一些军心不坚定的人甚至两股颤颤,瑟瑟发抖。
李长安将这些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中明白,倘若不能让他们鼓起勇气,只怕刘知俊的大军尚未杀到跟前,手底下的这些兵马就会崩溃。到时候别说收拢溃兵了,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
想到此处,李长安转身看向身后的牙兵,道:“你们都是节帅用钱粮堆出来的精锐,也曾杀败过不少敌军,纵观整个静难军,能比得上你们的人也没有几个,其实力毋庸置疑。想来你们也知道,当初是我先登夏州城,才能将夏州城拿下,可在我看来,我能拿下夏州城也不过是取巧,若非大军猛攻消耗尽了守军的军心士气,我再怎么悍勇也是杀不上去的。
我想,如果换做是你们处在那个环境当中,也一定能够杀上夏州城。你们这些人,打过的仗比我多,经历的事情也比我多,其实力定然不在我之下。若是真论战场搏杀,我是不如你们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何必又担心害怕?那刘知俊难不成还是三头六臂?一刀杀不死?难不成那刘知俊比夏州城还要难对付?别忘了,这里是美原,周围道路崎岖,那刘知俊多是骑兵,只要他们的速度起不来,杀死他们不费吹灰之力!此时只要我们稳住阵脚,他刘知俊想要在我们手中讨来便宜,也没那么容易。”
人都是有争强好胜心的,此时李长安将这些牙兵捧起来,就是为了激起他们的军心士气。毕竟,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一千五百牙兵,其实力自然强悍,如今不过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的乱了阵脚,只要能稳定军心士气,一切尚未可知。
效果也算有用,那些慌乱的牙兵在李长安这番话语之下渐渐稳定下来。不过,总有一些胆小如鼠之辈,一个慌张无措的牙兵脸上尽是慌张,冲着李长安喊道:“可是前面已经崩溃了,谁也不知道刘知俊有多少兵马,咱们要是再不走,一旦刘知俊杀来,我们就完了!”
“嘿,我原以为你们这些人都是有种的,没想到却是没卵子的货色,还不如我,我都不怕那刘知俊,你吃的这么大的人了,还怕这怕那的,要是害怕,回去趴在你娘怀里吃奶去吧!”
不等李长安开口,站在李长安一旁的彘儿便一脸鄙夷的冲着这牙兵嘲讽,语言虽然稚嫩,但杀伤力却惊人,把这牙兵气的脸色一变再变。
“果然是个可塑之才!”李长安心里赞了一句彘儿,接过彘儿的话茬,对着那些牙兵道:“你们若是害怕,就尽可退去,城门就在后面,我带着他们两个小孩给你们争取逃命的时间。当然,此番事了,以后在我们跟前就别称自己为好汉,当个女人岂不自在?!”
“将军何以如此侮辱我等?!”那牙兵被李长安这话激的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脸色阴沉。
“哼,那就得看你的实力了,想要赢得我的尊重,一切以实力为主。倘若你们能随我挡住刘知俊,日后我见了你们,便以兄弟相称,若是不能,则以兄妹相称!”李长安冷哼一声,继续出言挑衅。
“好好好,等的就是将军这话,非要让将军看看谁是好汉谁是女人。当时将军能先登夏州城,这次我也一样!”那牙兵的士气被激了起来,方才的慌张尽数消散。
这些兵马终究是精锐,心里的胆量和气魄可要比寻常士兵强悍很多,也正如此,所以李长安才会如此激他们,若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李长安自然不会管他们。
“既然如此,所有兵马听我号令,兵马列防御阵型,准备迎敌!”
随着李长安的命令而下,这些牙兵迅速结成防守阵型,刀盾兵在前列阵结盾,长枪兵位于其后,架枪其中,弓兵位于两翼,控弦待引。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带着手下青壮急匆匆赶来的孙才惶恐不安的看向李长安,如今刘知俊杀了过来,营寨大乱,他害怕李长安会趁机扔掉他们。毕竟在历次的战事当中,没有多少战斗力的青壮往往是被最先放弃的那个。
待到阵型结成,李长安看向一旁的孙才,“我李长安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你们也是一样。带着你部青壮,将手推车都给我拉出来,上面装上泥土砖瓦,位于军阵两翼,防御骑兵。”
李长安并没有让孙才的人手位于军阵之中,毕竟他们只是一些没有经历过战阵的普通青壮,一旦被刘知俊杀死一些,难免士气崩溃,亡命逃窜,到时候很容易冲垮李长安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军阵,使得兵马崩溃。
将他们安置在队伍两翼,以车子组建简单的车阵,用于减缓骑兵的冲锋势头,方便后续兵马的防御搏杀。车阵,是在面对骑兵进攻时,最有效的方法之一。可受限于周围地形,车子不能太大,不然难以推动。虽然这样防御效果会大打折扣,但受限于地形限制,刘知俊的骑兵也难以提起速度。
话又说回来,即便这些青壮挡不住刘知俊的骑兵从而崩溃,将他们布置在两翼,也能防止乱兵冲阵。
“遵令!”
孙才听到李长安这话之后心中渐渐安稳,连忙带着李长安的命令匆匆离去,跟在他身后的那些青壮此刻也安心不少。
在这崩乱当中,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跟在李长安周围,能最大程度的保住性命。
“赵虎呢?赵虎人在何处?怎么不见他?!”李长安猛然想起赵虎没有过来,也没有派人过来联系,连忙追问李成。
“不知道啊,赵虎的营地在我的左边,尚有些距离,我过来的时候,也没见到他人!”李成慌张的道。
李长安一听这话,心中尽是担忧,之前曾约定好,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派人联络,可过去了这么久,还不见赵虎派人过来。
如今溃兵已经往这边而来,一旦赵虎被溃兵裹挟,到时候想要收拢他们可就难了。
“报……”
正思虑间,却见一个带甲军士从外面冲了进来,“报,将军,营帅营地已被溃兵攻破,营帅兵马被乱兵裹挟,正往这边而来,那刘知俊的大军就在溃兵之后!”
“溃兵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李长安心头一惊,没想到这溃兵崩溃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那最先崩乱的营地距离此处足有三四里,加上道路崎岖,行路艰难,本以为溃兵冲过来还需要些时间,没想到竟然会如此迅速。
由此可见,刘知俊的兵马攻势实在太猛了。
念头刚刚落下,便听密集而又杂乱的脚步声从营地外面传了过来,那冲天的火焰烧的更为旺盛。
“咱们该怎么办?!”那李成一时有些慌神,慌张的询问。
李长安深呼一口气,目光随之坚定:“赵虎有难,我岂能不帮?我先领兵过去,你赶紧回去收拢你部兵马,随后与我军汇合,记住,兵马一定要位于我军之后,不可冲击军阵!”
“好!”
李成连忙领下李长安的命令,急匆匆的离去。
这时,孙才带着手下按照李长安的安排已经处理妥当,虽说此事颇为费时,但这是生死关头,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拼命,加之之前李长安曾命令他们必须要把车子放在随手之处,所以此刻用时尚且不多。
当完成所有的事情后,李长安看向那令兵:“你回去告诉你们营帅,我不会坐视不管,现在就领兵而来!”
“遵令!”
这令兵又急匆匆的离去。
李长安回到了军阵当中,他看向身后的牙兵,扯着嗓子道:“给我竖起军旗,整军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