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声巨响,重达万斤的混铁棍以千万钧之势劈中阿肆,渊口巨石破碎,崖道坠落。猴子连带着阿肆齐齐坠落深渊。

“四妹!”二姐于乱石纷飞中冲向事发地,可碎石将她编织的蛛网一一击打的残破,不能承受其身体重量,二姐只能堪堪退至黑暗渊口边缘不断呼喊。

“四小姐!”

因阿肆救人心切,化风而出时并未带上竹节虫,此时竹节虫独自在高处一角目睹了令她终生难忘的一幕——猴子将阿肆肉身一棍子劈的“四分五裂”。她望向渊口处焦急厮喊、手足无措的二小姐,惊恐的全身都在战栗。

只是片刻,恨意就占领了竹节虫的脆弱意识。她脑海中全是四小姐的身影,最后都被四分五裂所取代。她急促的喘息着,直至意识模糊......

巨响惊动了洞天中的所有小妖,二姐撕心裂肺的呐喊也引来了下一道防线的大姐。在大姐强行镇压住二妹的癫狂、了解了原委过后,她只能朝着深渊学二妹般疯狂厮喊。

黄花观中,惊天震响同样惊动了稳坐高台的百目道人,片刻后,便有黄袍来报。

“嗯?天命人坠崖了?”

同时,不远处的桌案边,紫珠儿也收到了大女儿的传音,她喝茶的动作一僵,然后默不作声的继续饮茶,只淡淡的回了句:“知道了,把你妹妹......二妹带去养伤吧......”

而伺候在一旁的三女儿和五女儿都听到了传音,两女见母亲都未作声,也不敢有所动作。只不过,泪水在顷刻间便已决堤。

百目道人冷冷的看了一眼紫珠儿,冷哼一声后便说道:“无妨,若真是天命人,即便绝想崖此等深渊亦难葬其根本,派人下探,定有下文。”

“是!”

黄袍得令而去,百目道人则不悦的再哼一声后冲出了堂屋。

五妹恶狠狠的望着百目道人离去的方向,但瞥见三姐姐朝自己微微摇头,悲伤的眼神中尽是无奈。

可,那是四姐姐啊......天杀的猴子,你可真下得去手!

紫珠儿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腹中正炼化着毗蓝婆菩萨的两只手。

一只金黄小蜘蛛爬到紫珠儿肩头,她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和两位姐姐,颤颤巍巍的问道:“母亲,怎么了?”

窟中渊万丈,日月不见光。

石苔沁作古,昔年不朽堂。

绝想崖并非直作一渊,而是百渊汇成一口;渊口下百丈内横七竖八的斜台、锐峰无数,将深渊划作百谷鳞渊,似那龙鳞龟甲般错综复杂。在此古渊中,不见丝毫光亮。

一声破碎的呻吟打破了渊中千年来的寂静。

“别动,此处渊口无数,一番滚落才堪堪停下,须防再次滚落。”

深渊之中,无有回音。

阿肆虚弱的声音响起:“此处地势平缓,且无比潮湿,应是渊底。”

“你怎知?”

“我是伤了,不是死了,我还能产丝。”

一束红光穿透蛛丝茧,混铁棍自丝茧中破出,周身泛光照亮了三丈空间。猴子用混铁棍扫了半圈地面苔石,才确认是坠至了渊底。

“放开我。”

猴子从阿肆身下挪出,而后将其轻手轻脚放在地上。将混铁棍插在地上充当灯火,猴子掏出腰间葫芦将塞子拔掉递至阿肆嘴边:“琼液可缓解身体疼痛。”

阿肆借着混铁棍神光看着猴子露出担忧神色的脸,张了张嘴。猴子将琼液缓缓倒入阿肆朱唇。

待阿肆饮毕,猴子连忙给自己也灌了一口。

阿肆只觉麻木的左边身躯在饮下琼液后反而愈发疼痛,闭上眼忍着剧痛说道:“没用的,我伤了根本,回天乏术,你还是缩地回去吧。”

猴子将只剩一口琼液的葫芦挂好腰间,看着阿肆痛苦模样,愧疚的道:“俺本欲棍击你二姐一对前足以示惩戒,非下杀手,为何......”

阿肆压下阵痛,转头看着猴子,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那是我姐姐啊。”

猴子默然,他低下头颅,盘腿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滴答”打破了宁静,猴子连忙在空气中嗅了嗅,而后起身道:“我去取点水。”说完,手拿一只珠子朝着滴水的方向而去。

看了看猴子离去的方向,阿肆再看了一眼自己破败的身躯——从左边肩膀往下尽数骨肉碎裂,心脏暴露在外被蛛丝包裹着还在微弱的跳动,脊椎在受击时受震较少,而盆骨以下骨头血脉已然被震碎,下半身没了知觉。阿肆知道,这还是猴子顶着反噬之苦强行在电光火石间收力、偏位的结果。若是挨实了那一棒,阿肆就真儿个四分五裂了。

即便猴子手下留情,那崩天裂地的一棍也让阿肆重伤难治。

“哎......”

不知不觉间,疼痛消失,阿肆的身体愈发麻木,只剩意识还较为清醒。

“回光返照了么?”

阿肆的目力变得通透,她看到远处坡下的微弱光芒,是猴子手上的珠子发出的。

“就这么死了也好,只是苦了母亲和姐姐妹妹们了。”

阿肆虽然嘴上不饶,但大姐深知阿肆脾性,这个妹妹是所有姐妹中最像母亲的,她感情细腻、用清至深甚至比起母亲犹有过之。

“还有你......”

阿肆偏过头看着远处坡下晃动的光芒。那是阿肆心中唯一的一束光,一束永不熄灭的光。从前的一幕幕走马灯般浮现在阿肆脑海,阿肆一段又一段的再次品尝着那时候的酸甜苦辣。不经意间,阿肆触动了舌下深藏的那一抹甜。

......“嘿嘿,妖精,你虽被这山岭深藏,但心却在这大千世界,慧根难得、慧根难得!”......

“臭猴子......你说,这山岭外的世界,是......”

意识逐渐模糊,她只看到猴子焦急的身影冲回来,但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喊了。

...“求来的福分,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母亲,福分从来自己挣,无所谓求与不求。”...

...“好,你且自己挣一番,再看是求还是挣。”...

母亲,福分从来缘至,求与挣,实是心中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