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梦境

门里一片黑暗，光线无法穿透。一道格外漆黑的人影站在房间正中央。

脚边放着处于开机状态的手机。

微弱的光线照亮了一双脏兮兮的小兔拖鞋。

听到动静，它脑袋向后转动一百八十度，看向了门口。

“砰！”

老祁猛地摔上门。

然后打开手机，找到备注为“天下无敌第一美少女灵妹”的电话，打了过去。

*

秦蓁试验了三次，才发现自己在做梦。

她变成了一只猫，被困在了一个不断重复的情景里。

梦里还有两个女孩，一个长发一个短发，短发叫长发姐姐，长发叫短发小玉。

短发来的第一天，就把她从沙发上提溜起来，语气挖苦：“你就是宁愿养这样一个畜生，也不愿意拿钱给爸妈用？姐，你可真没良心。”

短发时不时就会踢她一脚，骂她畜生滚远点，“再靠近我我就把你从窗户丢下去。”

秦蓁试过三次被丢下窗，但梦境还会重复，所以这一次，她决定远离短发。

还好长发喜欢她，每次她被短发奚落了，就会拿罐头给她，还把她抱在怀里摸摸头。

“贝贝，你别怪小玉。”

“她只是被教坏了。”

“你比她来得早，你是这个家的老二，她是老三，你要包容她，照顾她，好不好？”

秦蓁回应：“喵~”

长发不怎么在家，一般都是短发在家，自从短发会点外卖以后，更是不出门了，从早到晚窝在沙发里，还要把脚放在她的猫窝上。

长发晚上回来还要做饭洗碗洗衣服操持家务。

长发有的时候会看着短发沉默，有的时候则是会坐到短发身边，但一张嘴，就会被短发堵回去。

“发钱了吗？”

“……”

“小玉，你之前说你来找我，是想在这里找个工作，可我给你介绍的，你怎么一个都——”

“你还好意思说呢，那算什么工作？一天到晚人都要累死了。”

“你不是和你老板关系好吗？他房子都免费拿给你住，你去找他给我介绍一个，我也想坐办公室里。”

“……”

大多时候都是不欢而散。

但这两姐妹也有开心的时候。

冬天很冷，长发买了新被单回来，是垂耳兔的花纹，短发很喜欢，爱不释手，换上后，两姐妹躺在一起，短发蜷在长发怀里，说：“姐，你还记得我喜欢小兔子啊？”

“你都离开好久好久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们哩。”

“我好久好久没有新被单啦。”

长发摸摸短发的头：“明天去理个发吧。”

“不行，还要留着卖钱。”

“你是不是记不得了？弟弟今年高考呢，马上上大学要花好多钱呢。”

长发就不说话，把短发抱在怀里。

秦蓁也找了个角落，抱着自己的尾巴睡觉。

两姐妹的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不算亲厚也不算疏远，时间就滑到了过年。

秦蓁本来在睡觉，忽然被敲门声惊醒。

她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也不算太陌生，短发刚来的时候，身上也有这样的味道。

是一个满头花白的中年女人。

一进来，就握住了长发的手，干瘦成皮的苍老手掌紧紧拽着长发的手，眼睛黑洞洞的。

“老大……”

长发一愣：“妈，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你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把我们孤儿寡母丢在乡下，我不能来吗？”

长发说：“我不是这样意思，只是，您来怎么不说一声……我这，我这也没有准备……”

短发拉开长发，将中年女人往屋里引：“妈你别听我姐瞎说，我跟你说，她现在傍上大老板了，一个月在办公室坐着，到手就这么数呢！”

她伸出自己的巴掌，用蛇油膏精细涂抹过的，长满冻疮的五根手指张开，像一只鬼爪，狠狠揪住了长发的心脏。

中年妇女住了下来，秦蓁的生活就更不好过了。

这个女人看她更不顺眼，话里话外打听她能卖多少钱，她柜子里的罐头零食冻干全没了，每天就只能吃到一两口剩饭。

长发更加沉默。

明明她之前还说，她是这个房子的老大，秦蓁是房子的老二，短发是老三，但中年女人来了以后，排名就全变了。

长发变成了老三，秦蓁变成了……秦蓁连老四都算不上。

但长发还是会努力对家里的三个活物好，她给中年女人买了新衣服，买了跌打药，她晚上给中年女人擦药的时候，看到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还会偷偷抹眼泪。

“爸又打你了？”

“你爸就那脾气，哪个男人家不打女人的？”

“……”

“妈，您别回去了，成么？今年和我和小玉一起过年。”

“那怎么成？你弟弟还在老家呢！把你弟弟和你爸留在老家，你让他们怎么过年？”

“……”

长发大概没想到，自己多嘴的一句话，会在某天下班回来时，看到家里烟熏火燎，呛人的烟味里，站着两个人。

一个人佝偻的中年男人，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

中年男人一见到长发，就一个巴掌打了上来，“赔钱货！翅膀硬了啊，撇下一大家子人一走了之！”

烟头被摁在长发的手臂上，干净的白色羽绒服登时烫出个焦黄发给的洞。

秦蓁“喵呜喵呜”地冲上去，被踹了一脚，差点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

长发把她抱在怀里，一言不发。

一大家子人就这样住了下来，在一个小小的单配里。

除了长发和小玉，其他每个人都很开心。

中年女人早上很早起来，和面煎饼，说：“那天你说的，妈也想过了，你一个人待在城里过年也没意思，你弟弟和你爸爸在老家过年也没意思，就干脆过来一起过年。”

“这才有家的样子嘛。”

“你呀，也别太小心眼，妈没提前跟你说也是为了给你个惊喜。”

“你爸就那脾气，发出来就好了，你是他的女儿，他教训你也是应该的。”

“妈听你昨晚哭了一宿，这眼睛都肿了，还怎么去上班啊？”

“你不是最喜欢妈给你煎饼吃吗？吃了就快去上班，摆着个哭丧脸做什么，都快过年了，高兴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