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为什么要现在才决定再建房子呢?我们都住破旧公寓十几个年头了,为什么不继续住呢?”犬屋敷麻理双手环抱位于胸前,乌黑秀丽的长发如瀑洒落在皙白的脖颈,被微风吹拂摇曳,车窗外熟悉的一切正在倒退。
其实在国中之前,犬屋敷麻理吵闹着要换房子,但一直被拒绝,而现在,成绩并不理想的她要考大学,也不知道可以考上吗?在减去各种开支后,学费,生活费还充足吗?
“嗯,这个人厌恶借钱,贷款,保守固执……”犬屋敷和子肥胖躯体挪挪,伸指着矮小苍老的丈夫,捂嘴嘲讽道,“那边左转……”
“借钱,贷款是不好的,会养成坏习惯,而且,东瀛经济泡沫戳破后,房价大跌,总价比之前的首付都便宜,一大堆人还不起房贷,被暴力催款……”犬屋敷一郎的额头冒汗,攥紧方向盘,手背青筋绷紧,又是陈辞滥调,“稳定不好吗?住公寓又不影响上学通行,少子化的时代,基本没有学区房了,甚至不少学校倒闭……”
“喂,我耳朵都听得长茧了……早买早享受不知道吗?你现在买跟之前买有什么区别吗?利息难道不够公寓的房租吗?我们住破旧公寓那么久到底为了什么啊?白吃苦?算了,打住打住,我不跟你这个死脑筋讲了!”犬屋敷麻理嫌弃地捂住耳朵,然后手撑着车窗,头转向车外,无论犬屋敷一郎怎么说,她一概不理会,冷淡,厌恶。
“喂,浩二你不说什么吗?”
“呃,你们在说什么?”犬屋敷浩二上下左右按键乱按,狭小的屏幕,贪吃蛇正在一圈又圈,但是下一刻就撞墙了,成了尸块,“啊?死了,好不容易那么高的分数……”
“……”
车子在一别墅停下,别墅前有一个宽敞的庭院,通向大门的路错落有致地铺着鹅卵石,几棵修剪整齐的樱花树在春风中轻轻摇曳,粉色花瓣随着风飘落,像是撒下了一地的梦幻。
“真的假的?原来老爸这么多年没有白努力啊!”犬屋敷麻理原本冷淡,毫无表情的秀美容颜忽然柔和而又明媚,就像是春风拂过冰雪,她转身轻盈地跳跃了一下,被欢愉的气息包围,毫无拘束,还竖起大拇指,罕见地再次称呼犬屋敷一郎为父亲。
“那个……”犬屋敷一郎额头冒着冷汗,刚要解释,却怕伤了女儿的兴致。
可下一刻,车库白色卷帘门缓缓升起,一辆类似变形金刚大黄蜂的法拉利进入视野。
“是搬到隔壁?应该说是搬到背面的那位吧?你好,我叫织田……”法拉利在犬屋敷一郎边摇下车窗,然后跟手心泌出细汗的他握手。
“你好,我叫犬屋敷一郎,以后请多多指教……”
“哈?什么?”犬屋敷麻理的秀美容颜呆滞,脸颊微微绷紧,所有表情都凝固,之前的表现都滑稽地很,等法拉利再次轮胎转动,掀起灰尘,她的神情再次变得嫌恶,冷淡,“原来这不是我们建的房子啊!”
“当然,他这个家伙啊,保守固执,干劲不足,胆子那么小,一直求稳,不敢冒险,都那么苍老了,还是一个小职员,哪来的大钱建别墅呢?我们又没中彩签,也没有在东瀛经济泡沫刚戳破那段时间捡漏……”
犬屋敷和子不屑地摆摆手,扭动着肥硕的身体指着一间类似哆啦a梦大雄家的二层小别墅,“这里,这里……”
“我还不到五十岁!”
“那不是更糟糕吗?”
“麻理,对不起,又让你失望了!”犬屋敷一郎垂下头,失落,他为何总是不够优秀呢?为何像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比不上那些投机,坑蒙拐骗的呢?还有平凡难道不好?
“其实也就这样吧!果然,我不该对那个家伙抱有期待……”犬屋敷麻理厌烦地用手指梳理着头发,摇摇头。
“其实也不算太差,你们看,这房子跟哆啦a梦,大雄的家多像啊!只是哆啦a梦,大雄上世纪七十年代就住上这样的房子……”犬屋敷浩二夹在妈姐跟老爸间,他虽然对老爸失望,但也对老爸同情,他要是再不帮老爸,老爸该多伤心啊?但他也不愿反对妈姐,被她们针对,所以总是装作木讷,总是当润滑油和稀泥。
……
“麻理,浩二,和子,来,一起整理行李吧!”犬屋敷一郎指着堆积如山的箱子说道,“劳动最光荣不是吗?”
“劳动?谁要体力劳动啊?那都是下层人做的,脏兮兮,机械重复,可以被工业替代,没有什么价值,我可不愿成为那样的人……劳动,只有脑力劳动光荣,拥有创造力,有影响力……”
犬屋敷麻理不屑地摆摆手,秀美的容颜厌恶,冷淡,然后又握紧拳头,鼓起干劲说道,“你以为我要像你吗?我要向周刊少年Sunday投稿,成为高桥留美子那样的漫画家……”
犬屋敷一郎愣住了,不被理解的失落淹没内心,但他不愿再伤女儿的兴致了,竖起大拇指鼓励道,“我相信麻理一定能做到的!你会成为最优秀的漫画家的!”
“谁要你这个家伙的鼓励啊?”犬屋敷麻理瞥过头去,不愿理会询问她梦想,规划,唠叨的犬屋敷一郎。
未来的生活若一成不变,晦暗,而不是光鲜亮丽,那么她宁愿去死!
“喂,你为何要买这么靠背面的地皮建房子啊?明明白天还是一片漆黑,跟公寓有什么区别?你还不如继续攒钱,等孩子长大,再给孩子们呢!”犬屋敷和子摇摆着肥胖身体,厚唇打了鲜艳的口红。
要说她辈子最后悔是什么,那就是嫁错了人,当初她为什么要选择犬屋敷一郎呢?还不是看他老实稳重吗?但他也太老实稳重了吧?一直都是小职员,根本没啥进步,发展,现在不到五十岁,却像是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可惜她再也不复年轻时的美貌了,而且还有家庭责任,儿女,她只能跟犬屋敷一郎凑合一生,折磨他到白头。
不对,他已经白头了,那么苍老。
“我……”犬屋敷一郎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话语在嘴边打转,却始终无法出口,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青筋暴起,一副很吃力的模样。
“妈妈,我肚子饿了……”犬屋敷浩二拍了拍肚皮,故作很馋的样子,转移着话题。
“浩二,你肚子饿了吗?”
“嗯。”
“浩二,你这么快就肚子饿了吗?”犬屋敷和子拉起浩二,麻理的手,“我们去家庭餐厅吃饭吧?”然后转身去玄关换鞋。
“妈妈,我在附近看到了乐雅乐,去这家庭餐厅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犬屋敷和子点点头,一副宠溺的表情。
“妈妈,他不去吗?家庭餐厅诶!留他一个太可怜吧?”犬屋敷浩二推开门,在玄关转身,指着犬屋敷一郎说道,“喂,你要去吗?”
“我……”
“那个家伙不去的,他就是那么固执,死脑筋,说什么华而不实的东西浪费钱……”
犬屋敷和子拽住浩二的手拉着他出门,直接打断了犬屋敷一郎的话,他站在原地,呆呆的,家人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逐渐消失。
“梅干饭团就够了,酸咸味与米饭的柔软口感相结合,是国粹啊……”犬屋敷一郎拖着疲惫干枯的身体整理着行李,然后盘坐美滋滋地咀嚼蒸好的梅干饭团,只是心情翻涌,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为什么,为什么他不配当一个合格的丈夫,合格父亲呢?是因为他无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