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血案

兴许是酒醉壮人胆,老李头醉醺醺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显然是有些飘忽所以然了,既然上了他这条贼船,就都得是待宰的羔羊!

待价而沽,老李头打得算盘,都快糊到隔壁苏长青脸上了。

“这人还真是嫌自己命长,我瞧他身边应该没有打手才对,如此戏弄讥讽这些讨生活的佃户,分明是在刀尖上舔血,这厮真不怕让人给剁掉,剁成细碎的臜肉,丢到大海里喂鱼,唉!”

苏长青摇了摇头,紧接着,众人厮打怒骂的声音又钻进了船舱,甚至隐隐盖过了浪花的啸音。

船舱之外,伴随着颠簸的大货船,老李头身形摇晃着,他抽着大旱烟,晃着脑袋,仍旧有些不知死活,滔滔不绝地哄抬市价。

然而就在这时,细微的脚步夹杂着几分阴冷,身后一道黑影如同诡异幽灵似的,慢慢接近了老李头,对面那些粗汉佃户见状,也只是冷冰冰地瞧着这诡异的一幕。

“你们还敢骂我,不就是穷酸佃户出身,你们爱去不去。”

“想去当伯爵府的杂役,就凭你们这点银两,就想打发我啊?”

“况且,西宫头的陈公公说了,他经验丰富,净身之时,下手会很轻的。”

苏长青听得门清,微微皱眉,他虽是修仙之人,不怎么了解凡尘之事,倒也猜得到老李头的想法,此人若是牙人出身,想来必定是负责给大夏国那些名门贵府指配杂役的驵侩。

只不过他是用贵人大府的甜头,把这些穷苦佃户给诓来了,听他说起了什么陈公公,估计就是负责给宫里老太监找人丁,眼见着瞒不过这些佃户,加上人醉了,故此忍不住才道明了实话。

凡世的牙人产业,似乎不如修仙界那般正大光明,然而像这种人口买卖的生意在修仙界也是极为火热,通州知名的万香楼就专门卖一些炼气期的修士,这些修士神魂受拘,皆被当成人畜贩卖,大都是受到了仇家的报复,当成了流通之物买卖。

“取死之道,这人还真是喝蒙了。”

想到这里,苏长青叹了口气,他只能猜到个大概,也说不定此人命大,这群佃户也都忍辱负重,真愿意净身入宫呢。

就在苏长青思量着,正打算服用一枚火龙籽入定而睡时,船舱过道忽然传来一阵霹雳乓啷的嘈杂声,仿佛有人手忙脚乱地撞翻了什么东西。

“呜!”

老李头眼前一黑,一双冰冷的手从背后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则迅速绕过他的脖子,用一根粗糙的绳索紧紧勒住。

下手的人力道颇大,目光充满怨毒,出手时用力过猛,险些就栽了个跟头。

这位老牙人瞪大了眼珠子,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无法高声呼救,只能朝着前方那些佃户挣扎着伸出手。

“老李,我们虽然只是些不值钱的佃户,可家里都有妻儿老小,也容不得你如此作践,想把我们卖给宫里,这是逼我们豁出去了!”

闻言,这六旬老翁心头微惊,眸中布满了血红之丝,身体因为濒死而颤抖,出于求生的本能,他拼命挣扎,试图用手抓住勒住自己脖子的绳索,却发现几乎无法撼动分毫。

随后,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视野逐渐模糊,仅仅过了数息,他终于是彻底断绝了气机。

“老家伙,亏你还自诩走南闯北,我呸,想让老子当太监,没门!你以为我们脑子不灵光啊,看不出你什么目的,俺们是为了走上这趟货船,这才半推半就答允了你!”从背后勒死老李头的壮硕佃户,冷哼一声,他下手颇为狠厉,绳子都没了脖颈半截。

“接下来咋整啊,老寒,这人想骗我们进宫当公公,如今人也死了,到了岸舶之后,我们下一步该去哪儿?”其中一名个头中等的佃户,蠕动着嘴唇,与另外几人掏出了杀猪刀,旋即,开始毁尸灭迹,咽了咽唾沫,剁起了来李头那具冰冷的尸首。

勒死人牙子的花辫壮汉,嘿嘿一笑,一脸横肉让人心惊不已,他拿出利刀割下了此人的首级,直接扔到了黑夜中的河浪。

“自然还是得去当家丁的,大夏国这么多的伯爵府、侯爵府,何愁没我们容身之地,听说夏国皇帝请来了好几名老天师,乃是传闻里精通道法的修士,他们屈尊降临了大夏国,为我们祈雨驱灾,定是有仙缘在的,况且呢,我们兄弟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别说是杂役了,哪怕是当个心腹家丁也绰绰有余了,但就是不能净身进宫当太监,不然的话,以后若混出个名堂,怎么左拥右抱那些贵门美妇啊!”

此话一毕,这群大汉便发出了震天大笑,为首的老寒忽然立起了食指,‘嘘’的一声,指了指苏长青这边的船舱位置,朝着脖子比划了一下,眸中流露出一抹狠色。

“官家的人就在上舱,此事务必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你我的脑袋都要保不住!”

“老寒,你放心好了,杀人放火,我们还是很在行的,必将使出吃奶的力气,不瞒你说,俺还寻思着上岸后,以这身武力去大夏国抢一些美娇娘呢!”

佃户们在老寒的带领下,抄起了船舱暗格处的尖刀,强行打开了每个船舱,这些船客有的还在睡梦之中,刀光一闪,莫名其妙就死于非命。

忽然,那名为老寒的佃户盯着一处狭窄的船舱,仿佛看到了门后瑟瑟发抖的男人,森然一笑:

“这位小兄台,你还没听够吗,衣角都在外面打湿了!”

躲在舱门后那位卖包子的伙计,忽然神色大乱,慌忙求饶:

“好汉饶命,我白日忙着送包子,不小心在这里睡着了,我什么也没有听到,我什么也不知道!”

佃户老寒撇着嘴,拎起亮闪闪的大刀,就狠狠踹开了此人躲避的船舱,一个照面,劈瓜似得劈向了此人的头颅,刀气虎虎生风,显然是有些功夫在身的。

这小厮却是哭得泪流满面,现下,他只能跪在地上,任人宰割了。

“这刀功倒是不错,想来应该是高手了,看来你们这伙人之中,就你还有些本事,早听说凡人也有绝顶的武林高手,不知以我这先天引气境,能否与阁下切磋一二呢!”

就在大汉动手之际,只见苏长青不知何时,已经飞身到了这群佃户的后方,轻飘飘的两三掌,就打得那些壮汉倒地不起,哭爹喊娘的。

“不好,此人是武林高手!”

老寒见到此人,脑袋嗡得一下炸裂了,甚至都不敢收回宝刀,挪动一下脚步,苏长青一出现,他就感觉到了迎面而来,可怕的深厚内力。

他咽了咽喉头,已经慢慢退至了众人身后:

“您是哪家江湖的前辈,内力好生深厚啊!”

苏长青闻言,忍不住一愣神,这凡人将先天引气境比作了内力?

“有趣,第一次听人将修士丹田的灵气说成是内力。”

面对着巍然不动的苏长青,老寒这下可真觉得自己栽了,脑门涌出了涔涔汗水,面前之人若是顷刻出手,他敢笃定自己这些人都不够杀的,在绝顶的武林高手面前,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人对我有用,给我留着吧,我也担保这船舱之内,无人知晓你们杀人灭口之事,就别在这里给我瞎折腾了!”

“是,您说得是,小的一不小心扰了您的清梦,马上就滚蛋!”

话音未落,老寒一行人就屁颠颠的,藏好了尖刀,连爬打滚的,雨夜之下,脸上的恐慌一闪而逝,哪里还有先前那股杀气腾腾的气势。

“等等。”

苏长青忽然叫停,随手扔出一道一品下阶的定身符,定住了抱头鼠窜的老寒,这大汉登时便叫苦不已,这些同行的佃户也顾不得上他的生死了,化作四散的老鼠,一溜烟就消失了。

“前辈饶命,有何吩咐,我定知无不言。”老寒一边骂着这些人不讲义气,眼珠子又滴溜溜一转,此人内力深厚,既然没有立刻取走自己的性命,而是用内力定住了他,想必是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想到这里,他流露出一抹讨好的谄媚,跪在地上直磕头。

“我问你,大夏朝仙师是怎么回事啊?”苏长青叹了口气,他又没打算把此人如何,此人就已吓得跪倒在地,只徒有些莽汉之勇。

“原来您问的是这个啊,此事说来话长了......”

经过老寒一说,这大夏朝仙师确实有些来历,之前呢,老皇帝将先皇后赢氏打入冷宫,又新得了一狐惑宠妃,然而,天不遂人愿,这位宠妃自前年起就状若疯癫,色迷心窍的皇帝心疼宠妃,不惜掏空国库,聘请高人道师,扬言若谁能医治得好宠妃,他便赐予此人护国法师一职。

“哦,难道会是牝鸡司晨吗......不过此事与我也没甚么瓜葛,我要寻的是永昌伯爵府。”苏长青听了这桩皇宫春事,摸了摸下巴,埋头深思。

“前辈明察,我句句属实,不仅如此,自从这宠妃出事以后,深宫别院的太监宫女也屡屡失踪,年前都离奇失踪数十人了!之前他们请过永昌伯爵府的家主昌秉怀。这位家主精通方术,曾经去过一次大夏皇宫,然而邪门的是,在此之后,他就称病不出门了,听说这永昌府邸也还在闹鬼呢,弄得后院妇人人心惶惶的,阴森得很!”

老寒恨不得将所知全部道明,他也算半个混江湖的,上贼船之前就细细打听过消息,自然不会让人牙子的老李头给骗到了,他自认消息绝对可靠。

“这昌秉怀是见到了何事,忽然闭门保命了?”

苏长青眼波流转,他自是不会相信昌伯庸的大哥忽然称病,大封府邸的,一想到那可以化解百咒的太昊金章,若只是单纯的鬼怪作祟,应当不妨事才对,昌伯庸之前就说他这方士大哥也能处置了凡间的鬼怪,而这也正是他疑惑之处,方士也算是人间神通广大的奇人了,那昌秉怀怎么也不会失手露怯吧。

“除非这事连他也解决不了,难道是来自我们修仙界吗?”苏长青心中思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继续说。

如此一来,恐真如昌伯庸所想,永昌伯爵府确实出了些大事。

“就因为宫中出了这桩怪事,我们这些穷苦佃户才有机会攀上贵人的高枝,来到这大夏国,试着当个杂役或是家丁,博取个前程,若是混得好,也能落地生根,求来封荫娶妻。”老寒偷偷看了一眼面色不变的苏长青,立刻又低下了头,生怕这位小祖宗心下不爽,取他的狗命。

苏长青盘腿坐在船板,瞧了瞧老寒的身形,慈恩所言不假,确实是习武之人,可以做一名护院家丁。

这大夏国朝里朝外,出了如此多的怪事,什么伯爵府、侯爵府、老王府当然要多收些壮丁护院,很显然,捞一些身家清明的江湖人士则更为可靠些。

“明日你再来吧,若敢违抗我的命令,我不介意让你今晚就当公公!”苏长青忽然咧嘴一笑,亮出了身后的青木剑。

“是......小的不敢有半分谎话!”

那佃户大汉早已吓得魂入沙河,即便身处在黑夜之中,都能看到他脸色涨得通红,伏首逃离回了货船甲板。

“你都听见了,他所言非虚?”

苏长青自然信不过这佃户一人,他转头看向瑟瑟发抖的小伙计,知道探明大夏国情形也得需要第二张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