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阳落下

璀璨的宇宙星空,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一颗翠蓝晶莹的星球正旋转着。

它就像一名正在成长的少年,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同学们,我们所在的星球是一颗中等行星,它的名字叫“泰载”,寓意着稳定、承载万物。当空的烈日,它的名字叫“金轮”,是一颗大型恒星。泰载围绕着金轮转动,同时泰载自己也在自转。当我们面向金轮时,便是白天。当我们背向金轮时,就是黑夜。”

小镇幽静的学校里,一名年迈的科学老师,正在给班上的孩子讲授第一节天文课。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动着讲桌上的星球模型,语气生动有趣。

孩子们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师的演示,眼睛中冒出求知的光芒。孩子们早就从各种渠道知道了金轮星系的组成和原理,但当老师正式在课堂上将整个过程演示出来时,依然还是吸引了这些躁动闹腾的小家伙们的全部注意力。

“老师!金轮会不会有一天晚上突然消失,第二天再也不升起?”一个淘气的男孩突然举手打断了老师的讲课。

“王末,你就放心吧。金轮当然不会消失,因为它就像一个年轻人,正值壮年。按照科学家的寿命推算,金轮至少还可以燃烧三十亿年。哈哈。小家伙,这意味着明天天还会亮,你还得继续上学,可不许迟到啊!”老师打趣地回答道。

“哈哈哈!”同学们发出一阵玩闹的笑声。

“难道就不会有意外吗?凡事都有意外的。金轮难道不会生病?不会突然掉到桌子底下去?不会被怪兽吃掉?我家的小猫,每天出门后,都按时回家,可有一天它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老师!我不是想逃课,只是一想到万一要是有意外,那该多可怕啊?”王末抓着头发,摇头晃脑地道。

“哈哈哈!”同学们再次被王末奇怪的问题逗笑了。

“咳咳!金轮可不是你家的小猫。你家的小猫可能被坏人抓走了,也可能迷路了。金轮不可能被人抓走,也不可能迷路。”老师严肃地说道,脸上的笑意慢慢收了起来。

“天上的星星比泰载上的人要多得多了,为什么就不可能有坏星星突然将金轮抓走呢?”王末依然不依不饶。

“哈哈哈!”课堂求知的气氛,彻底被王末给搅乱了,孩子们在课堂上欢闹成了一团。

“王末!我现在给讲的是科学!不是神话故事!不许你再捣乱了!”科学老师有些生气地警告道。

“可是。。。。。”

“王末!你又在课堂上捣乱了!你出来一下!其它同学安静!”一个充满杀气的声音突然从教室的后门传了过来。

原来是班主任李老师在隔壁听到了教室内的氛围不对,过来查岗,刚好揪住了王末。

王末身体猛然一僵,恐惧地向着身后望去。

只见班主任李老师的眉头像拉直的鱼钩,脸绷得像腊月里结冰的湖面,那双细缝的小眼里射出的光芒,如同冬天里灌入后背的寒风。

李老师脸在王末的眼中越变越大,慢慢占据了全部视野。巨大的面部遮挡住四周的光线,让周围的空间变得犹如黑夜。当她张开嘴的时候,王末感觉这是一个黑洞要吞食掉他。

“不要!”

王末惊恐的大叫一声后,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呼呼呼!”

王末大口喘着气,从床上爬了起来,倒了一杯凉水后,来到阳台边,静静地观察着黑漆漆的天空。那里已没有一颗星辰。

“二十年了,没想到小时候课堂上的玩闹戏耍,居然就成真了。”王末敢忍不住感叹。

王末现在是一名年轻活跃的天体物理学者,在大虞共和国天体物理研究院当研究员。

三年前,那时刚刚毕业,随着领导第一次到研究院的“深宇”研究基地实地学习。正在他与师兄妹们兴高采烈地用天文设备观察宇宙天体时,基地内突然传来了阵阵惊讶声,接着是慌乱的惊叫声。

“怎么了?”王末和大伙面面相觑。

“可能是设备出故障了?”一名师兄道。

“我去看看情况。”随同的刘科长向着基地深处走去。

不到一会,刘科长面色失措地走了出来。

“刚才基地的科学家观测到,五千光年外的‘神女’超大星系团突然消失了。那里变得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线传出来。”刘科长有些紧张地擦着汗。

“是不是设备出故障了?”一名师姐问。

“经过仿佛确认,设备没有出故障,神女星系确实是突然消失了,周边紧邻的星系还在依次消失。”刘科长说出这个话时,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

几乎永恒的星系团,突然消失,这就和每天照常升起的金轮突然不见了一样,让人难以置信。

“这个消息要绝对保密,信息已经传递到了国家科学院。具体的原因还有待分析。在国家没有给出正式答案前,大家不要乱传播,更不要随便下结论。”刘科长道。

“那是当然。”

“今天的考察就此结束,你们先回会议室,领导安排了一些紧急工作让我做。明天的安排等待通知。”刘科长说完话,匆匆离开了。

王末等人,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是碰到了什么科学大事件,大家兴奋地讨论着。

接下来三年的事情,就如走马观花一样,在王末脑海中快速闪过。

第二天,泰载星各个洲的科学院同时刊载了这个恐怖的发现,并且预言,按照现在黑暗的扩展速度,只要不到三年的时间,泰载星所属的天河星系就会如同远方的星系一样,彻底消失。

第七天,泰载星组成了科学联盟,分为多个部门,共同研究事件的原因,一起商讨应对黑暗的办法。

第三十天,本来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平常百姓,当看见那些熟悉的南天门星座、紫薇星。。。一颗颗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恐慌开始蔓延,宇宙末日言论开始充斥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混乱和疯狂开始滋长。

大虞国还算稳定,有一些国家直接就发生了武装动荡,彻底失去了国家功能。有些国家被疯狂者掌控,他们无所畏惧,相互攻击,核弹互相扔,毫无禁忌。这种疯狂似乎可以传染,让越来越多的人被吞噬。在黑暗没有吞噬泰载星前,恶魔已经开始吞噬了人类的心灵。

第一百天,科学家发现,那些沦陷在混乱国度里的人类,开始发生变异。变异之后,每当饥饿时,它们变得非常具有攻击性,如丧尸一样以自己的同类为食。当进食完成后,又会变得正常。这些变异者还相互啃食,存活者体力大增,具有远超常人的战斗力。

第两百天。科学家从变异的人体内分离出了一种叫做“噬暗”的细菌,这种细菌即便是用人类掌握的最高温度,最毒的化学物质,也无法消灭。他们在变异者间的啃食和撕咬中传播、滋长。变异者不发作时,与正常人类一样,只有饥饿疯狂时,才能看出征兆。这变异就如在宇宙中扩散的黑暗一样,不断在人类中扩散。

第三百天。变异者中逐渐成长出了领袖和高层。他们操纵变异者,占领国家,成立“噬暗教”。许多中小国度就此覆灭,成为了噬暗教的领地。噬暗教在吞并小国后,开始对大国发起战争。每一个新鲜的国度,在噬暗教的眼中,就如未开发的草原,上面生存的人类,都是它们的眼中的羔羊。一旦攻克一个国家,变异者中的高层在充分进食后,就会继续进化,变得越了越强大,简直如同超人一般,高级变异者也越来越多。

第四百天。宇宙里的黑暗还在继续扩散。科学家给出了各种假说,但都无法成立。那些消失的星系和物质,或许还在黑暗里,或许已经完全消失了。于此同时,噬暗者依然在攻城克地。大国不堪其扰,组成了光明联盟,与噬暗教发生了泰载星上的第五次世界大战。不必再担心世界会毁灭,也不必担心环境会破坏,因为世界正在被毁灭。这场战争中,所有的灭世武器,双方都毫不保留地拿了出来。无数的生命在战争众灰飞烟灭。战争打到最后,人类甚至已经没有了眼泪,只剩下不死不休的毁灭。

第六百天。世界大战结束,泰载星已经残破不堪,即便黑暗没有扩散到天河星,泰载也不再适合人类居住。双方大战中,人类在场面上占据了上风,但噬暗教中却诞生了一位圣王,它有着如怪物般的力量,即便是核武也无法毁灭的力量。噬暗圣王世界宣告:扩散的黑暗是无上噬暗之神的福音,他并不会消灭宇宙,而是将宇宙变得更加完美无缺,让宇宙的生灵变得更加自由强大。噬暗教是传播噬暗之神教义的使者,在福音传递到泰载星前,所有臣服于噬暗教的教宗,都将在福音到达后,成为噬暗之神的使者,在新世界永生。

大战之后泰载星上恢复了平静。

有的人不堪绝望的折磨,臣服于噬暗教,成为了变异者的一份子。从此刻起,噬暗菌开始如幽灵一样在人类中蔓延,大家从谈虎色变,开始变得接受,敌我阵营彻底消失,大国开始从内部瓦解。人类虽然看起来赢了世界大战,其实是彻底输了。

“噬暗菌就像思想一样,在人类中传播,末世为他提供了最美好的土壤。人类至今连许多普通的生物病毒都无法战胜,又何谈战胜它?”这是泰载星上最权威的生物学家在自杀前,留下的遗言。

第八百天,宇宙中的黑暗已经扩散到了天河星系的旁邻星系。科学联盟的科学家们依然没有放弃研究,王末作为其中的一份子,每日都在恐惧和焦虑中,超负荷地完成着研究任务。许多国家的人民已经放弃。噬暗教的扩展已经逐渐达到了饱含。整个泰载星上,只有几处严密封控的城市堡垒还在勉励维持。王末所在的中央堡垒,就是其中之一。这里面居住着人类最后的种子,聚集了整个泰载星最智慧的人类,最高的科技,最完美的防御。

噬暗教没有选择继续攻陷堡垒,他们在全世界寻找躲藏起来的人类进行吞食、同化。

第九百天,黑暗已经占据半个天河星系。世界毁灭已经不可阻挡。

第九百八十天,按照人类计算出的黑暗扩散速度,明天就是整个泰载星最后的一天。

在最后一天来临前,科学联盟的研究员们,终于放下了心头的负担,各自回家,与亲人们做最后的道别。

王末也关闭了那台已经连续工作接近一千天的超级计算机,回到了那个属于它的小单间。

王末父母早亡,单身一人,无牵无挂。一千天的折磨,从希望,到恐惧,到失望,再到绝望,最后到满面淡然。

有太多的人已经死去,王末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一切。

回到家后,他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王末是多么希望,这一觉直接睡到世界末日,可是他却被一个噩梦惊醒了。

现在是早晨九点,天空依然一片漆黑,只有城堡里的零星的灯光在闪耀。

王末知道,太阳已经被偷走了,不会再亮起。

“来了!”

喝着凉水的王末心头一动,看见不远处一团蠕动的黑暗,迅速向他扑来。

那形状,就如刚才做噩梦时班主任的脸。

它来的是那么快,一瞬间就彻底掠过了整颗泰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