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毛病！”
“病滴不轻！”
对着蔡明离去的方向连续吐槽了两句后，王向阳才重新回了房间，嘭的一下关上门。
回到书桌前坐下后，终于气过去的王向阳，智商又重新占领了高地。
他又开始俺寻思了。
“蔡明这种小年轻，藏不住事儿，应该是听到谣言后，气不过，才来找我的。”
“先不提蔡明的行为有多仙，多自以为是，但她透露出的消息值得重视。”
“说我硬捧朱琳？”
“说我为了她修改剧本？”
“说我借着自己是编剧的便利，硬把她拉进剧组？”
“还说我暗恋她，想追她？”
“真是岂有此理，是谁在造谣？”
“我隐藏的那么深，怎么可能被人看破？”
“一定是有人气不过，造我的黄谣！”
“太过分了！简直不当人！”
“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回头有你好看！”
又吐槽了几句后，王向阳继续自我分析。
当时选拔演员的时候，人很多，一时之间很难搞清楚是谁传出去的。
但肯定不是钱江跟谢晋，也不可能是汪洋。
无他，这仨人都是老狐狸，不会那么没品。
更何况他们现在正看好自己，有求于自己。
别的不说，就说钱江跟谢晋现在的联合执导跟勾心斗角，本质不就是要抢他嘛。
他记得钱江曾经对他说过，虽然看上去导演权力最大，但在正式开拍之前，他这个编剧的权力才是最大的。
因为剧本是他的，开拍前，他随时可以变卦，随时带着本子跑路，去别的地方拍。
这年头，国内没那么强的版权意识，基本上一个原创剧本的所有权，默认都是编剧的。
结果就是，这时期其实有很多电影厂之间的纷争，都是为了争夺剧本引起的。
比如《神秘的大佛》。
这个剧本，原先是张华勋在上影厂招待所提出的构想，也是在上影厂的全力支持下，公费去乐山大佛那边考察良久，最终在上影厂写出来的。
一开始，张华勋也是想在上影厂拍摄的。
可就因为上影厂因为指标问题，虽然看上了他的本子，但却不让张华勋当导演，说话不算话，张华勋一气之下，带着剧本的手抄本，偷偷跑去北影厂，要在北影厂拍。
上影厂当然不乐意。
人家上影厂花了那么多钱，找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供出本子了，你却招呼不打就跑了，那能忍？
结果如何？
结果就是，北影厂也看上那个本子，汪洋亲自出马，最后上影厂含泪败退。
什么版权问题，什么拿钱不办事儿，统统不是事儿。
事实证明，上影厂哪怕家大业大，也更有钱，可比背景比权力，是真不如北影厂啊。
别的不提，就说龚雪的借调问题，历史上的长影也好，上影也罢，为此都难的一逼。
可人家钱江呢，都不用找汪厂长，他自己就轻松解决了，这就是差距啊！
就是说，这时期的编剧，地位是真的高，要不然，也不会跟导演平起平坐的住单间，饭票跟导演平齐，还能吃肉管饱了。
别以为吃食堂就都一样，也是分级别的。
前世看的短视频，什么国企食堂里的食材琳琅满目，鸡鸭鱼肉全都有，工人随便吃，那九成九是摆拍。
真实情况是，国企食堂的伙食是不错，但至少在1979年，其实也就那样。
哪怕是北影厂这种好单位，普通职工去食堂吃饭，也就打一份菜，一份干粮，想吃肉，那得加钱，一般人舍不得。
可王向阳不一样，他虽然是一个连正式工都不是的外来编剧，饭票却是无限供应的，不够了随时可以去要，基本等于说，他可以顿顿吃肉，不用在乎钱的问题。
光这一点，就能让大多数职工羡慕死了。
但这个时代，至少在伙食方面，电影编剧确实是顶格待遇，其他人除了羡慕，也没办法，有本事你也写个好剧本出来啊。
总而言之，钱江也好，谢晋也罢，包括他俩带的副导演，还有汪洋，如今应该都不会为难他一个小小编剧。
不是那些人，那就是其他人在偷偷败坏他。
尤其是那些女演员。
可真要一个个分析，也挺麻烦的。
而且就算知道是谁造谣，难道他真跟一个女人计较？
不是不行，但现在搞这些，显然不合适。
“算了，先战术性放过你，回头走着瞧。”
无能狂怒的嘟囔了几句后，王向阳开始拆信封。
第一封信，是人民文学编辑部的来信。
打开一看，果然，是邀请他去改稿的。
里面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他的《棋王》通过初审，但还有些问题需要修改，希望他能去人民文学编辑部，洽谈改稿事宜。
不仅如此，里面还明确的提出，改稿期间提供食宿，还报销路费，让他来的时候，带一点生活用品啥的，跟北影厂文学部当初给他的过稿信，如出一辙。
看到这里，王向阳一阵唏嘘。
要是几周前，他还没来北影厂之前就收到这封信，他立马就去朝内大街166号。
那可是人民文学啊，文学圣地啊。
什么冯骥才啊，什么刘心武啊，什么张洁啊，什么韦君宜啊，好多好多文学大拿，都在那边的作家招待所猫着。
去了那边，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写写小说，拓展拓展人脉，也是极好的。
不过嘛，既然他现在来了北影厂，当了电影编剧，甚至有可能当男主角，去跟朱琳演对手戏，那就不一样了。
电影编剧跟作家，虽然看似是同一类人，其实不是一个圈子的。
以前他体会不深，现在的体会已经很深了。
根子就在于电影指标。
电影编剧这些人，与其说是自由作家，不如说是导演的御用文人。
电影编剧可以当作家，但作家很难当电影编剧，根子就在于你有没有大导演赏识。
电影圈子就这么大，指标就那么多，自己人还不够吃，凭啥给外人啊。
也就是1979年的情况特殊，正如钱江说的，好本难求，才给了他一个机会。
再过三五年，王向阳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资历的人，就算抄袭名作，也未必能被人看上。
好比你2024年再去抄《斗破》，八成会扑街一样。
“唉，终归是错过了啊！”
看着人民文学的邀请函，王向阳一声叹息。
人民文学虽好，可怎么能比得过北影厂啊。
光招待所就比不过，更别说待遇了。
你人民文学，现在撑死给千字7元。
可人家北影厂呢，一个剧本就过千，怎么比？
导演现在导一部戏，也拿不到一千元。
他早问过了，哪怕是谢晋跟钱江这样的大导演，如今拍一部戏，也就拿五百元奖金。
其他像施文心等搞分镜剧本的，奖金最高也是五百元，还是给集体的，都没他的多。
人家电影厂给的太多，让我怎么选你啊，人民文学。
既然无所求，自然无欲则刚。
于是王向阳决定了，硬气一把，写个霸气的回信。
改屁啊改，一字不改！
如果要改，就请退稿，我找别家投。
如今杂志那么多，不是只有你人民文学一家。
人民文学你了不起，你清高，我不跟你玩了就是。
总之就是，改稿是不可能滴。
人民文学你要发就发，不发就退稿，就这么简单！
身为电影编剧，腰杆就是这么硬！
硬气的写完给人民文学的回信后，王向阳又打开了第二封信。
这是上海来的信。
本来他没怎么在意，毕竟信封上没有寄信人的详细信息。
他原以为是上影厂某个女演员的来信，可能也是收到消息，想毛遂自荐。
但一看里面内容，才知道他想多了。
这居然是龚雪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