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仙朝立祚已逾四千八百载,疆土广袤,治下黎庶数以亿万计。
然今之王朝,已入暮年,呈现衰败之象。
官府机构臃肿且腐败,苛捐杂税纷至沓来,犹如蚁聚,致使天下百姓困苦不堪,怨声盈野,各地义军揭竿而起者屡见。
云州之地,平川府内赤水县有一奉仙镇,此镇若明珠蒙尘,静卧大地,悄然无声。
五更之际,夜幕仿若巨幅玄缎,沉甸甸地覆于小镇上空,其色浓冽如墨凝,幽深得似有魔力,令人昏然欲睡,世界尽被黑暗裹覆。
王家府邸,庄严而肃穆,耸立于小镇一隅,其门楼巍峨,飞檐斗拱于夜色中勾勒出古朴神秘之轮廓,府邸的外墙由青砖砌成,经过岁月的洗礼,砖面虽略显斑驳,却无损其庄重之气。
府门是两扇巨大的朱漆木门,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门外两侧立有两尊古朴石狮,显示出主人家的尊贵身份。
此时朱红大门紧闭,仿若界分权贵与庶民之鸿沟。
王府一隅,有王家宗祠。
一少年于此宗祠守夜,其蜷缩于宗祠一角,眼角余光偶瞥供桌蜡烛,见烛光微弱如豆,似将转瞬被黑暗吞噬;长香亦将燃尽,袅袅青烟升起,孱弱无力地扭动着身姿。
少年方不情不愿,哈欠连连地起身。
其状若慵懒之猫,伸腰舒体,骨骼微响,缓缓走向供桌。
供桌位于宗祠的正中央,背后是一幅巨大的祖宗画像,画像中的王家老祖面容威严而庄重,仿佛在默默地注视着子孙后代的一举一动。
供桌的两侧,分立着高大的烛台,烛台上的红烛烛火如豆,即将燃尽。
在供桌的前方,是一片开阔的空地,那是王家族人跪拜祭祀的地方,地面的青石板平整而光滑。
供桌由厚重的实木制成,桌面宽阔而厚实,泛着一种深沉的光泽。桌上铺着一块绣有精美花纹的锦缎,锦缎的颜色虽已略显黯淡,却依旧能看出往昔的华丽。
在供桌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尊精美的香炉,香炉的造型古朴典雅,炉身上刻着神秘的符文。
少年替换香烛之际,虽心有愠意,然仍谨小慎微,其枯瘦手指轻轻拈起新烛长香,稳稳插于烛台或香炉之中,继而顺道清理供桌上蜡痕香灰,动作轻盈,仿若恐惊王家祖灵。
宗祠之内因此稍得明亮,借皎皎月光,映出少年身形。
此少年年方十五六岁,肤色呈铜黄之色,宛如屡经阳光亲炙,于健康铜黄肤色之下,有一张俊俏且略带愁容之面庞。
其身材瘦削却挺拔,似白杨于风雨中傲然挺立,身着带补丁之灰色麻絮袍,补丁针脚歪斜,足见其生活窘困。
少年名李玄,乃赤水县青岭村村民,命运待之颇苛。
前两年间,其父母遽染恶疾,如被狂风席卷之叶,相继亡故,独留其茕茕于世。
彼如失途孤雁,平日唯至奉仙镇觅些短工,艰难度日。
今岁,王府老太爷以九十八岁高龄溘然仙逝,恰逢王家各房族人举行大祭祀。
自农历八月初九起,需悬挂祖像、摆放祭器等物事,前后忙碌一十八日。一时之间,府中因人力匮乏,需雇数名短工,李玄借机揽下此差,被分派看守宗祠数日。
大户人家虽富,然规矩繁杂,仿若细密之网,将人束缚,诸如宗祠内需维持蜡烛长明、焚香不断等苛刻要求不知凡几。
少年懵懂不知此等繁文缛节,恰似温顺小羊,主家所言,唯命是从,否则恐遭呵斥,毕竟于人家手下营生,挣钱之事,无可厚非。
今之王家老爷,为人和善,于当地之声誉,若繁花绽蕊,备受赞誉。
平日亦不苛待,年节雇工,工钱多出两成,且不时伙食能见荤腥,饭菜之香似能透越记忆而来。
故于王府做工,诚为美差。
仔细思之,此亦常理,毕竟其为本地豪族,颇重乡土人情。
大户人家多珍视名声,恰似孔雀宝爱自身华羽,于众人之前,必呈美好之态。
然即便如此,挣钱亦非易事。
白日,李玄如陀螺般忙碌不停,端茶倒水,茶水于杯盏间晃荡,恰若其疲惫之心;至夜又需守夜,忙碌辛劳,不堪其累。
相较前世社畜,似更觉疲累。
李玄双手笼于袖中,缩于宗祠一不起眼角落,仿若寻觅暖处之小兽。
心念忽动,一道讯息浮现:
姓名:李玄
年龄:十六
炼化薪材所得:无
薪火:11
自一月前他穿越、亦或说是觉醒宿慧伊始,此物便已出现,李玄却全然不知其究竟为何物。
唯有冥冥中的讯息告知于他,此物能够炼化薪材,进而获取诸般神奇的功法法术。
于是,李玄暂且称其为“薪炉”,而薪炉炼化薪材的关键之处便在于那薪火。
薪火乃是薪炉的衍生之物,一道薪火需历时三日方能蕴生。
至于有无其他手段能够增加薪火的数量,李玄亦不甚了解:
可能是有的吧?
只是李玄至今尚未觅得那所谓的薪材,反倒已积攒了足足十一道薪火。
“薪材啊,何时方能寻得?”
李玄心乱如麻。
他只得起身,步出宗祠来到大院之中,欲以冷水洗面来提振精神。
时辰已然不早,莫要待会儿那管事之人前来,见他无精打采的模样,又借故克扣工钱。
毕竟往昔为给父母医病,家中三亩薄田已然变卖,最终病未治愈,双亲亦亡故。
下葬又耗去剩余钱款,如今家中一应柴米油盐之事,全仗他一人操持。
常言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一枚铜板虽无法购得荣华富贵,却能换来一个带些许肉沫的烧饼,亦能打上小半壶酱油,或是在茶铺中饮得一杯清茶,其购买力不容小觑。
更何况,不论前世还是今生,皆出身平民百姓之家,家境平平,李玄深知挣钱之不易。
洗面之后刚返回宗祠,李玄便有所察觉,抬头望向敞开的大门之外,漆黑的夜色之中仅能依稀瞧见一道人影伴着一阵沉闷的脚步声而来。
随着人影渐近,其身形也清晰地映入李玄眼帘,乃是一位身着羊棉毛褐的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