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篇章

建文八十二年，天渊域，大昭王朝终结了国内的一场宗门叛乱，在损耗大半王朝精锐之师的代价下，太常宗、玄玉门、光顶派三大宗门被夷为平地，最后三宗魁首战死于京都昭烈山巅，此番动荡才得以落幕。

时隔半月，大昭文帝于朝会告知群臣，自己身体伤势严重，将不久于人世，令司礼部拟写圣旨，由太子雯和煦继承皇位，将御前四军统帅印提前交付于太子，并宣布退位，太子择日登基，昭告天下。

此消息一出，整个王朝十七郡陷入沸腾，流言蜚语层出不穷，原本因为三宗之乱引发的恐慌，又隐隐有爆发趋势。

在这个以武道为基础，宗门与王朝共存的世界里，势力纷争，王朝更替，在浩如烟海的史书中再常见不过，只是对于当下的人们来说，历史厚重又极其遥远，他们只担心现在的王朝动荡是否会牵扯到自己。

王朝与宗门势力在明面上已经形同水火，嗅觉敏锐的一些小势力此刻已经开始悄悄的站队了，毕竟有祸乱之鉴就在眼前，新帝上位必然会大刀阔斧，将大昭王朝境内的势力重新洗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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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三郡交界地，一段山脉清晰的将三郡切割开来，山脉形似双龙戏珠，在大昭南域的版图中蔓延数千里。

而那颗看似明珠的巨型山峰名曰太清山，山体高耸入云，山脚被一片碧绿的湖泊包围，远远看去山水似是相融，却又有阴阳分明的泾渭感。

有记载说，此宝地乃是天地自然衍化而来，但更多人知晓的也是流传最广的，此地是道门某位圣人老祖开辟出来的道场，毕竟此地可是伫立着王朝的第一大宗门，拥有数位当世顶尖强者的人教！

八景峰·四象宫。

九丈道坛矗立大殿中央，道坛分内外二坛，外坛坛身高六丈，呈黑白交融之色，上坛显阳，刻乾离震巽四卦，下坛承阴，撰坤坎艮兑四卦，卦纹之上道韵流转，熠熠生辉。

内坛高三丈，内圆四方，四方四象法幡显现神兽虚影，人教四大法器飘浮在虚影之中，青龙盘剑，白虎踏印，玄武负镜，朱雀舞令，四象虚影首尾相顾，拱卫着中央的人教祖师金身法相。

法相脚下，三位紫袍天师闭目禅坐于蒲团之上，神态安然自若，座下数十位青袍真人分别坐内坛四方，四周檀香缭绕，仿佛置身于云端。

场面看似一派肃穆禅静，实则众人早已在乾坤镜所开辟神念空间中，不知道激烈的交流多少轮了。

“反叛？哪门子的反叛！文帝那老小子早就把宗门势力看作是眼中钉，肉中刺，屎盆子乱扣给道门，谁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唉！太常、玄玉、光顶三宗风评一向优良，若有反心，早在他登基之初便可以动手，他哪里还能安安稳稳，当八十二年的文帝！”

为首几位青袍真人情绪激动，若非只是神识交流，估计唾沫星子都能满天飞。

“他奶奶的！无非就是三宗毗邻京都，在地理上呈包围之势，文帝昏君想着若是不拔掉这些势力，雯氏皇族脖子处便一直悬着一把绞刀！”

“我道门向来心道双修，一直以光明磊落为处事准则，没想到朝廷竟如此没有容人之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是我等不站出来主持公道，道门威严何在！天理公道何在！”

“说的好！肃清道友不愧是疆南郡的道门话事人，说出了我等的心声。”

“若是有讨伐皇室的计划，我等南昭四郡的宗门定当鼎力支持！他丫的，必须干他文帝老儿啦！”

“没错，我无当宗将联合一切正道势力，为太常宗的道门侄孙报仇！”

“……”

有人激愤，自然也有人冷漠，位于大殿右侧的几位真人缄口不言，甚至对于大昭南部的几位真人有些嗤之以鼻，任由他们激昂澎湃，我自岿然不动。

他们的行为自然被众真人看在眼里，那位道号肃清的南派真人当即传音怒斥。

“窝囊！中方之位的宗门锐气就被吓没了？一个个跟个木头似的，你们如此淡定，莫非早与朝廷勾结，叛离我道门了！”

闻言，王朝中域的几名真人虎躯一震，齐齐看向肃清真人，目光无比犀利，若非身处道门圣地不得喧闹，他们非得给他来俩耳光。

虽是不悦，但盘坐于中方位首座的幺虚真人还是耐着性子，传音辩驳道：“肃清道友，此地乃道宗圣地，不是你们那的菜市场，满口污言秽语，实在是丢道门脸面！我等中域宗门虽是注重修心，不以道法为主，但是自建立道统以来，一直都是为道门的发展鞠躬尽瘁，我等知晓你们看不起心法一道，但今日无凭无据，造谣中伤我等，实在令人不齿！”

“各位道友，真人法位本就是天下道门弟子之表率，一言一行应当严于律己。何况今日，我等真人自天南地北汇聚一堂，为的就是汇聚道门的力量，齐心协力，在面对接下来朝廷威胁与危机时能够同舟共济！”

幺虚真人一番义正言辞可谓是滴水不漏，让众人一时间挑不出毛病来，先前的一些怀疑的念头也自然消散，并朝着幺虚等人的方位拱手行礼，以表歉意。

而南派方位的几位真人见众人都在拱手，尽管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在心中吐槽幺虚的嘴皮子，随后抬头看向道坛上静坐的三位人教紫衣天师，见他们仍旧未曾从入定的状态下苏醒，心中的一丝怒意也变为悲凉，随即向着幺虚拱手道歉。

东西中北四方位真人见此也是心有所感，齐齐看向内坛中央，原本散发光泽的皇天令正逐渐暗淡，各自心中升起浓重的焦虑，也有些许无奈。

皇天令乃人教立教之基，名为皇天，实为承天，代天之志教化万民，人教祖师为避免与世俗王朝对立，施展无上神通将皇天令一分为二，王朝持令代天牧民，人教持令代天授道，二者之间就此开启了长达数万年的平衡。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大昭王朝宗门林立，历代人教弟子以道法自然为教义，结合自身感悟，创立了一个又一个新生宗门。

虽然宗门超然于世俗，不插手王朝之事，但一个能抗衡朝廷，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势力终归是令君主忌惮的。道门史籍之中有言“无为之中见真章”，在君主看来完全是虚伪的谎言，与其让宗门继续编撰史籍，不如让其成为史籍！

“唉，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欺人太甚！一国之主竟昏庸至此！众生之悲哀啊！”

“奈奈滴！老子必将打入京都，掀了他文帝的光明殿！”

“冷静啊道友，先看看掌道师兄怎么说吧。”

乾坤镜中，众人目光敬畏的看向正中央的紫袍老者，如今形式并非他们能左右的，自人教建立起，凡道门遭逢大变，只有三位有权利且有实力发号施令，分别是掌道，明德，正法！

掌道即人教掌教，天下道门魁首，无论道法德行，还是修为道行都是当世第一，在厚重的史书之中，不乏有惊艳绝伦的掌教，参悟大道修至真人之境的宗主，但无论是哪种时代，都有一座横压世间的山峰，那便是天下道门共尊的掌道师兄！

尊号其次便是明德、正法，分别执掌道法典籍与善罚律令，同时也是左右副掌教，若教主闭关，可代行教主事宜，论实力也是道门中仅次于掌道存在！

众人就这样静静的等着，而且这一等就是数日，期间皇天令明暗交替不知多少次，好似日月交替，又好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争斗。

嗡！

皇天令又重新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四方盘坐的真人瞬间来了精神，目光炽热看向掌道天师，万分期待的等着接下来的谕令。

只见法相之下，三位天师缓缓睁开眼眸，其瞳孔之中似乎有一股道韵流转，睁眼的瞬间就如同混沌初开一般，有股道不明的沧桑之感。

众真人连忙躬身作揖，随后正身端坐。

静默片刻，掌道天师又重重闭了上双眼，而一侧的德明天师像是心领神会一般，语气令人不容置疑的发出代表掌道谕令的两个字。

“封山！”

……

·

……

建文八十二年腊月，大昭第八代君主，昭文帝，宣布退位，太子雯和煦于封帝台前祭祀天地，顺应天命登基帝位，并昭告天下。

第二年正月初一，雯和煦正式即位，光明殿前改元建武，史称建武元年。

同月月末，道门魁首人教宣布封闭山门，大昭境内的各类门派也纷纷遣散弟子，开启了无期限的封山之举。

大昭境内一片哗然，王朝与宗门的较量在世人心中分出的胜负，世人对于王朝的敬畏在此刻达到了顶峰！新帝在位不到一月便有了尊号，史称昭武帝。

世人不知道曾经高高在上的道门为何会跌落圣坛，他们只看到了建武一朝兵不血刃，轻松瓦解了屹立世间万年的超然势力！这好似梦幻一般的事情却真真实实发生在了现实之中。

然而还不等其余势力深究其原因，随着昭武帝颁布了一道法旨，大昭境内开启了长达十年之久的换血之路。

建武元年，废左右丞相，设立国师之位，吏、兵、户、礼、刑、工六部整合为：督御司，元仪司，三才司，三司督统皆由武帝直接任命。

建武二年，前丞相联合党羽叛乱，影响之广涉及四域十一郡，昭武帝统领十万铁骑亲征，只用了不到半月时间，就将首犯以及党羽斩杀殆尽，屠戮叛贼及亲族达三百万人，据描述，那一段时间里王朝上下都充斥着血腥味，山川河流皆呈血色。

建武四年，国师观解读天象，荧惑守心，灾祸将至，整个天渊域将成为人间炼狱，后经过一系列占卜，以及搜寻线索，源头直指消失在世人视野数年的道门，昭武帝以防患于未然为理由下诏，三司开始大肆抓捕道门弟子，并关押至北域天罪渊中，由天武军镇守。

建武七年，昭武帝以武入道，天地异象横盖天下十七郡，随着世人的追捧，武道就此兴盛，王朝开始向着一个新的方向发展壮大，至于是否能走向巅峰，自有后世评价。

建武十年，昭武帝于京都创立武道院，并将武道划分六境，武道彻底完善，原本虚无缥缈的大道，现在人人皆有机会去探寻。自此，道门的时代如镜花水月一般彻底没入历史长河之中，人教成为后世之人口中的传说……

历史的车轮总是滚滚向前，当你翻开至下一页的时候，旧时代的事物正悄悄落幕，当新的篇章书写完毕，再回首，只剩回忆。

建武九十九年，太常宗旧址，原平被夷为平地的山脉，不知什么时候建立起一所宏伟的武院，连绵数里的山脉随处可以见到年轻的武者学徒，此番朝气蓬勃的模样，实在让人联想不起此地曾经发生的灭宗之战。

武院边缘一处山峰中，两名弟子并排行走在山间小道中。

“小坤子，我上次不是接到和太常峰的任务么，你猜怎么着？”

“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捡到宝不成？不是我说，要有这运气，你二狗就不叫二狗了。”

“切！”二狗撇了撇嘴，然后大声说道：“我捡到一本绝世武功秘籍！”

“哦？！”

小坤子眉头一皱，将信将疑。

“什么秘籍，掏出来看看！”

二狗随即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破旧的纸张：“咯，你看，太上心法，无敌好吧！”

“特么这也叫绝世？掘屎吧你，哪个茅坑里捡的陈年厕纸啊，写的都狗屁不通！”

“真的真的，你看这里还说了是太常宗的最强心法！”

二狗一脸认真，小坤子却是不屑的瞟了一眼，然后快步拉开距离，生怕被对方的愚蠢传染了。

二狗见状也跟上脚步。

“我看这写的很详细，不像是假的啊。”

“切，你听说过这哪里有太常宗么？”

“嗯……是哦，还真没听说哪里有过这个宗门哈。”

“那不是废话！还有你看这写的，什么‘忘境忘我，心至空灵方见太上’，我太奶奶都没见过，还见太上，这不扯么？”

“啊？那我丢了？”

“呵呵，比这种厉害的绝世秘籍我床底下好几本，通俗易懂，回头给你看就是了。”

“你怎么不早分享？”

“哎呀，前天才在地摊老头那买的嘛，他说我骨骼惊奇，乃万中无一的练武奇。”

“好像也对我说过……”

“呵呵！”

“……”

两人叽叽喳喳渐行渐远，直至道路拐角处消失不见。

小道旁杂草丛生，一团纸球安安静静的躺在一处茂密之地，纸张虽残破泛黄，但哪怕是褶皱处的字迹也是无比清晰，上面写到：此为太常宗至强心法，愿后世道友静心修习，需忘境忘我，心至空灵方见太上，望我宗传承能在道友手中延续，叩谢！

沙沙沙。

一阵清风吹过，纸团彻底没入草丛中，再看不到一点痕迹。

时间的长河淹没了许多过往，或悲壮，或辉煌，又或是某段故事的真相，可惜，愿意倾听的人早已被世俗埋葬，一切终归落幕，无论有谁在乎。

新的篇章终有人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