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原来躲在这啊。”
眼前亮起一抹火光,向四周散开。
柳君正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大喜日子,你在这当木匠,难怪将军刚刚看着很生气,来,喝一碗。”
李正青放下手中工具,接过酒水:“有酒有菜,将军还会生气?他今日乐呵着呢”
他撇撇嘴:“那乐鼓是你教将军说得吧?”
见柳君正浑身一僵,他立马清楚没找错人:“我就说将军那里有那个品味,为魏大人准备的吧。”
柳君正干笑一声,辩解道:“魏大人是文人,不像我们这种粗人,大多活动都参与不进来。”
李正青翻翻白眼:“前些时日怎么不做,还不是凑着我弄回些钱,你也不是没管过账,这钱哪能这么烧,我都怀疑你们怕是有这把柄落在魏大人手上,来干了。”
“怎么可能呢...”
端着酒凑到嘴边,却见柳君正眼神躲闪:“豁,还真有事啊,看来这剑关是要换主人喽。”
两人将酒饮尽,柳君正调笑道:“第一次喝酒?那可得多练练,跟着将军,日后这酒是喝不完的。”
李正青放下碗:“这酒没什么滋味,过些时日要是城中有余粮,我给你看看什么叫好酒。”
“呵,还好酒,就连那听雪酒我都喝过不下百斤。”柳君正顺势坐下,忆往昔。
“那听雪酒也不成,不上不下,烈不够烈,又带着些酸甜,喝到肚饱也不见醉人。”
“你小子别得不说,嘴皮子倒是强,大话还挺多。”
李正青见其不信,也没在这上面多做纠缠,一时半会也证明不了,雄辩也是徒然,事实远胜一切,他又拼装起手中物件。
“我刚刚就想问了,你这是什么东西,怪模怪样,倒是有些像是犁具。”柳君正凑上前,仔细端详,“你这里是不是过大了。”
他拿起犁箭,用手比划着犁评口子:“这能放进去吗?”
李正青眉梢一挑:“怎么不能?”
山河气自手中迸发而出,无数道石柱细线升起,贴着犁评口子一顿摩擦,只见无数木屑落下,原本掌心大小的口子,现在还要加上五根手指才行。
他拿过犁箭,将其放入:“这不就成了,刚刚只是还未做好。”
柳君正瞧着那完全无法贴合的两部件:“再大些,都不需要那木块了。”
李正青随手一拍,石块塞满部件缝隙,“我这只是打个样,明日去找些工匠,让他们重新做就成,这可是整地的好手,可以节约不少人力。”
“又能省多少力气,别最后还不如屯田所那群未入阶的小伙。”
“你还能让屯田所帮百姓种田不成,我这物件结构简单,材料也就是些木头,你一个青壮一日工钱要三文,我这顶天也就卖个五文,何况我再研究研究,说不定还真能超过。”
“有这么神奇?”柳君正目露狐疑。
“我给你算笔账,锄耕一日,算你耕种一担,六日也就一亩,屯田所用真气耕种,一日快上一倍,三日一亩。”
李正青颇为得意地抬起曲辕犁:“这家伙一日一牛,能干十四担,一日之功能赶上你十四日苦劳。”
柳君正闻言,眼中兴趣大增:“要是真如此,那你这可就是万世之功,兴许明年我就能在那城头石碑上见到你,到时逢年过节我还要去拜拜,给你磕头,哈哈哈。”
“说你是口气大,你还不承认,你想得到,别人怎么想不到,来喝了这口酒,晚上睡个安稳觉,也许在梦里就能达成。”柳君正笑着给他倒满酒。
“你就笑吧,过些时日有的是你求我的时候。”李正青不以为意。
另一侧,伙房内。
“新来的,把这收拾干净,你也去参加宴会,热闹热闹。”老火长擦干净灶台,寻了个干净的地坐下。
黄兴抹抹额头汗珠:“我弄完这些就出去。”
“年轻人不要蒙头苦干,你不露露面,谁看得见,辛苦给我们看有什么用,大家都是对手,我还能向大人举荐你不成。”
黄兴尴尬地停下动作:“我也是想弄好这火长职分。”
老火长拍拍身侧,示意黄兴坐下:“我在这里待了有十多年,人来人往的,什么人没见过,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心思。”
“你是哪位帐下的?”
黄兴略微有些拘谨,今天在门口瞧见那么大阵仗,又瞧见校尉臭着脸,他瞧不准校尉在军中算是好还是坏:“我...”
老火长立刻打断道:“可别耍花招,我问得是校尉。”
“...李正青,李校尉手下的。”
老火长若有所思,口上却言起其他:“我也就是老了,不然也去账前喝喝酒,听说还这次还请了伙唱戏的来,这宴席多久没这么豪华了。”
他挠挠头,“得有一年多了吧,都怪那狗日的皇帝,平白无故断我们钱粮。”
一阵长吁短促,感慨世道艰难,今日残花不如昔日盛景。
黄兴见状识相地递过碗酒水。
老火长微微一笑,接过酒水:“你小子还挺有悟性,既然如此,我也不好藏着掖着。”
“这李校尉,有三好三坏,先说这坏,一是入军中时间短,根基不深;二不是当地人,跟这军中世家扯不上关系;三是被城中世家记恨。”
黄兴面色大惊,前面两者他不懂,但世代为家奴的他却是晓得世家的厉害:“这...跟着李校尉难不成没有半分前途,我该如何是好?”
老火长压压手掌,示意他不要焦躁:“我这才说上一半呢,说完你再叫嚷。”
“这三好,一是有钱,听人说身家不下百万两;二是会赚钱。”
“会赚钱?这军中还需要这种本事,不是打仗本领吗?”黄兴疑惑道。
“啧啧,平时里倒是不用,但今非昔比,现在剑关最需要的就是会赚钱的人,现在是钱财可通天。”
“那让一些商人参军?”黄兴一下就想到卖官。
说起这个,老火长火气一下就上来了:“那群饭桶成不了事,卖些东西都需要大人给他们擦屁股。”
“当初那批...”老火长忽然止住话头,目光幽幽望向黄兴。
“咳咳,扯远喽,说回正题,三是跟将军走得近,也是因为如此,前些时日还混上那军功校尉。”老火长羡慕地砸吧嘴。
“这三好都是校尉个人的本领,对于我们底下人好像没多大作用啊?”
老火长有些恨铁不成钢:“刚刚才夸你悟性好,倒是我看走了眼,我先前还说钱能通天,你是半点没听进去啊。”
“现在这军中大小官员,可全都指着李校尉发饷,见着他谁都得问声好。”
“我再问问你这军中谁最大?”
“...将军。”
“对喽,就凭那最后一条,李校尉也能在这军营中横着走。”
老火长压低声音:“更别说他得罪世家,全都是为将军弄钱,这明显是将军嫡系,你要是能跟紧,不升官,起码这发财是少不了的。”
“哦,多谢指点。”
黄兴还是有些懵懵懂懂,前半辈子都混在伙房,即便有贪主家些菜钱,但这军中门门道道他还是不太懂。
“去喝酒吧,看见你就恼火。”
老火长将其赶出伙房,一个人自酌自饮起来。
忽然一阵狂风从窗口涌入。
他仓惶起身行礼:“大人,行动已经进行大半,还差其中一位。”
狂风嘶鸣,拼凑出一句话:“这群从赤城县过来的家伙,有没有什么异常?”
老火长心头暗道,异常蠢算不算,但口上却是不敢这么说,他斟酌一阵:“这群人大多数心思单纯,没有什么心眼,心头想法全摆在脸上,但接触时间太短,不能确定其中有没有心思深沉之辈。”
狂风停滞一瞬,从中又挤出一句:“李校尉对于计划至关重要,一切行动都必须先保证他的安全,切记。”随后便消散开来。
“是!”老火长以鞠躬代替军礼,随后悠悠坐下,品起小酒,“计划计划,藏着掖着,也不知道这大燕找李校尉有何事,将军又让我潜伏着,唉,今朝有酒今朝醉。”
剑关外五百里,与蜀州交界之地。
一名少女停下手中法宝,此人正是许久未见的袁映雪。
她身侧的小梦鼓鼓嘴:“依我说,直接把姑爷打晕带回来,何必这般拐弯抹角地保护他。”
“人家也见不到,到时侯跑出一个野女人冒领,姑爷跟人跑了,小姐你不得哭死。”
“咚!”
袁映雪狠狠地给她来上一记:“哪有你这么咒主子的,罚你明天没饭吃。”
小梦呲呲牙:“还不是小姐自己的错,谁让你这么天才,一下就摸到四阶底子,现在根基不稳,不然王爷哪里会让你回来。”
“唉...”
叹息声在平原上回荡,植被表面凝上一层冰霜,过于靠近的野兽皆感到一阵冰寒。
...
次日。
军营中响起号角声,随后是一阵嘈杂声。
“承局查营,各营人员速速起床到岗!”
“承局!快,都快点起来。”
有人早早起床收拾妥当:“哈哈,宴后大查,将军就喜欢弄这套,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不过总是能抓到一些人。”
“...”
上有计策,下有对策,前面承局在查,后边人偷偷唤人。
这样下来,抓来抓去,抓的都是些新人,或者人缘不好的。
而李正青营中众人,恰好属于其中一条,全员新人,也没人来通知,正好被承局抓个典型。
大半人还在被褥中睡得正香,就被人拖出被窝。
“起来起来,都穿好衣服去外边列队。”
“快点,还洗脸?待会我拿口水替你搓搓。”
衣服都没系好,一个个睡眼惺忪得站在空地上。
“站没站样,仪表也不合格,先让你们清醒清醒。”
承局手中亮起一道蓝光,一道水柱浇灌在众人身上,并快速结成薄冰。
风一吹,透心凉,众人瞬间清醒。
三名承局,一人拿着名册,两人手中拿着一根木板,其上附着灵气,似乎是件法宝。
“现在点卯,点到名者,自行出列,三声过后,若是无反应,算作缺勤,缺勤者处笞四十小板,三日加倍,七日再累上,三十日判处流放。”
杨二乐闻言急忙回头望向队伍,没有见到缺位他这才放下心来。
好歹是个小队正,要是刚上任便出错,那多少有些难堪。
“至于其他惩处:仪表不达标者,一人五板,军备不齐者,缺一件打一板...”
底下士兵顿时叫苦连天,承局怒斥道:“叫唤什么?难道你们校尉没有告知你们军规?”
在场众人脸色一僵,他们想说什么,却吐不出半个字,昨日李正青叫他们背的规矩里有清清楚楚地写着这些。
但昨天宴会氛围太好,喝得兴起,哪里还注意得到这些事。
杨二乐心头暗道:李校尉还好心提醒他们一句,今日要考察,原以为是考背诵,没想到是直接上实操。
他瞅了眼周遭,大半将士浑身缺斤少两,看来这下是要用身体去记忆了。
至于李正青,他虽早早起来,但昨日便提前请好假,已经去找工匠,琢磨他的曲辕犁去了。
“张老,张叔。”
李正青走进一家木匠店,这是城中百年老字号,属于凡人里木匠活干得最好的。
这里是卢承允介绍的,一般只做熟人生意,店里只有两个师傅,一个老头脾气古怪,只做新奇玩意;一个青年,入门五年,手上功夫还不算到家,略微生疏,但也属于凡人上品。
两人不是父子,但却比父子更加亲近。
老头看了他一眼,回了声好,随后又埋头于木材中。
倒是一旁青年:“哟,李校尉,怎么有空来我们这边坐,你那木车坏了?”
“那倒没有,你的手艺不赖,我那木车就算再过百年也不会坏。”
“那你这是?”青年早就看到他手中的木头,他还以为李正青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
李正青将木头堆放下:“你看看这东西你能不能做出来,还有把这些土块都换成木头,这东西是九个部件构成的。”
青年有些为难:“这东西有些像是犁,做倒是好做,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