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粗鲁地剥去衣衫,换上了喜服。
细索声中,嫡母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过来。
“能嫁入侯府是你的福气,永安侯人中龙凤,若不是你嫡姐被选中去祈福,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你?”
“入了侯府之后,管好自己的嘴,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仔细自己的皮!”
我口中懦懦称是,暗暗腹诽。
永安侯府小侯爷顾峥生得龙章凤姿,不到双十的年纪便已深受器重,执掌了京城营卫,是京中一等一的人物。
数月前,他请兵出征北狄,更是一战成名。
可再怎么谪仙般的人物,也架不住他死了呀。
嫁给一副牌位,委实算不上什么福气。
不过,对于我这样的婢生子来说,或许算是个不出的出路。
我姓赵,叫寒儿。
我娘是个奴婢,生下我就走了,我就是个婢生子,全府把我当成粗使丫环,烧火做饭买菜买东西跑腿。
因混在灶间,所以我从小倒也能勉强不饿肚子。
厨房的郭妈可怜我,教我用草木灰抹脸扮丑,说,记住,扮丑总能保平安,颜色好一定会被夫人送去作妾。
若是很丑,反而说不定能嫁个贫民小户当正妻。
我祖父和永安侯府老侯爷是好友,很早就定了小侯爷顾峥和嫡长姐的婚约。
小侯爷请兵出征那一日,长姐捏着帕子,在房里哭了半宿。
第二日一早,嫡姐的亲姨娘宫里头的芳嫔便下了旨,说是梦见宫里刚逝去的太妃,想要一个属兔的六月六生的女孩子去为她庙里诵经祈福。
好巧不巧,赵家的嫡亲大小姐,可不就是六月初六生的吗?
这一梦,实打实替长姐解了围了。
顾侯爷若是此次出征顺利凯旋,长姐自可回府完婚。
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长姐亦可打着祈福的名义一拖再拖,等那顾侯爷的尸骨化成灰了,还好意思来让人履行婚约么?
所以,这是两全之策,左右赵大小姐是平安无事的。为太妃祈福,再落一个忠孝节义之名,多好的算盘啊!
谁能想到,皇上可怜他顾府一门忠烈,特旨许他冥婚。
府里的正根旁支、嫡女庶女的推了又推,最后把这桩婚事推到了我的头上。
视线被一抹红晕遮住,我被手忙脚乱地推出了侯府。
冥婚不详,他们嫌晦气。
可于我来说,只要不陷入被嫡母卖了作妾的坑里,别的全是好日子啊!
赵府门外,黑压压跪了上百披麻带孝的人,他们大声道:
“永安侯府,恭迎少夫人上轿。”
“属下参将林卫,率小侯爷亲卫恭迎少夫人。”
我掀开盖头一角,盯着林卫那张年轻英武的脸,猛然沉声道:
“是你将侯爷灵柩送回?”
林卫双眼血红,哽咽着难以抬头。
“好,现在,此时,马上,带着你们侯爷的兵,给我滚回边境去,你送灵的任务已完成,你可知?”
林卫不敢相信似地看着我,微微身体后仰。
我心里暗暗数着一二三,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厉声说:
“你堂堂一个参将,你应该在战场上替小侯爷奋勇杀敌,而不是出现在这里替他迎这个劳什子冥亲!”
“啊呀,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林参将无礼!快快向他道歉!”
不出所料,我听到了一声娇弱的声音从一辆停在一边的马车里传出来。
好么,正主儿来了,好戏要开场了。
赵大小姐,不会错过一切展示她美好品德的机会,当然会姐妹情深地来给我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