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长夜

“停车！”刀熊大吼。司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先扫了一眼后视镜，但还什么都没看清楚，便立刻踩紧刹车。还好后面没有车。

刀熊打开车门，跳下车，把监听器扔在地上，一脚踩碎。司机慌慌张张地跟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刀熊喝道，指着地上的监听器。

司机吞了口唾沫，他虽然没看出来那是什么，但刀熊的反应让他感到恐惧。

“老板，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

“真的啊，老板，我发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司机声音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碎掉的东西，双手抓挠头皮。刀熊看得出他快哭了。

“老板您也知道，我……我只有在接到您的通知之后才会靠近车，根本不知道别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刀熊怒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到车前。他仔细检查了四个车门、窗户和前后挡风玻璃，但没有发现受到破坏的迹象。这也就意味着除非有人用了什么办法在不留痕迹的情况下打开过车门，否则司机一定参与了安放监听器一事。

刀熊抚摸下巴，打量着司机。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佩吉。那个迷人的小婊子，她能靠一根铁丝就轻易地打开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锁。但是佩吉已经死了，谁都知道，佩吉已经死了。

司机缩着脖子，低着头，只敢偶尔用余光谨慎地瞄一眼刀熊。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已没有唾沫让他吞咽。他听到有行人从他身旁走过，他能察觉到那些人好奇的目光。他万分恐惧，担心这就是他的最后一个夜晚。

“上车吧。”刀熊说。

“啊？”司机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我说上车。”

司机试着读出刀熊语气中的含义，但他的脑子好像卡住了，无法思考。他露出转瞬即逝的紧张微笑，打开车门，钻进了驾驶座。

路虎车行驶在郊外的一条小径上，走得并不是回刀熊家的那条熟悉的路线。因为刀熊说要先去一个朋友家里。这是谎言，妥妥的谎言。司机猛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为时已晚。他注视着车内后视镜，一颗汗珠滑进了眼睛里，与泪水混在一起。刀熊已经把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脑勺。司机想要靠急刹车带来的惯性躲避子弹，但脑部组织出的命令并未来得及传达到右脚。

枪口喷出黄色火焰。车子一边减速一边蜿蜒行驶，最后车头顶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发出一声轻响。刀熊打开车门下车，掏出打火机，拨动滚轮，点燃车内的一盒纸巾，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火势迅速蔓延，车子发出噼噼啪啪的爆鸣声。火光照亮刀熊的后背，把他扭曲诡异的影子投在前方。他高声大笑，任由火焰在身后飞窜舞动。

————

三联大厦里已经空无一人。微弱的月光穿过窗户玻璃，投射在二十一楼的走廊地板上，吞噬了部分黑暗。墙角的饮水机不时发出几声咕咚咕咚的闷响，除此之外，一切都显得无比平静。突然间，一抹轻微的吱呀声从卫生间传出，那是老旧合页转动的声音。接着是沙沙的脚步声和敲打地面的咚咚声。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走出黑暗，踏入狭长的月光之中。

人影环顾四周，发出一阵满意的轻笑，然后他看了看表。手表的夜光屏幕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在女厕所躲了三个多小时，腿都麻了，总算是把所有人都熬走了。他伸手捋了捋上唇的两撇八字胡，直接把手杖横着拿在手里，朝刀熊的办公室走去。

门没锁。他闪身进屋，关上门。空气中还残留着雪茄的味道，他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看向窗户。窗户上没有安装窗帘，而且窗外就是街道，开灯就有被发现的风险。他在桌子上翻了翻，找到一只小型手电筒。他绕到桌后，背对着挡在窗前，打开手电筒，开始搜查桌子。

他没有目标，不知道自己想找出些什么，但他相信这里会有能用到的东西。桌面上东西不多，但非常杂乱。他快速翻了一遍，都是些写满泰文的乱七八糟的纸条，对他来说，无异于废纸。

桌子共有三个抽屉，都并列在左侧。他逐一检查，第一个抽屉里是一些英文账单和三联大厦的会员名单，中间的抽屉里放着一部莱卡相机、几卷胶卷和一副夜视望远镜。他试着打开相机，但电池好像没电了。他把相机放回去，伸手拉了拉最下面的抽屉。

纹丝不动。

上锁了。上锁意味着什么？是个人都知道，当然是意味着抽屉里面的东西非常重要，而且很有可能同时意味着他在女厕所所受的三个小时煎熬没有白费。他露出期待的笑容，伸手撩起西装外套，在腰带上捣鼓了一阵，解下来一截细软的铁丝。有人告诉他铁丝开锁需要敏锐的听觉的触觉，这种能力更像是一种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他很清楚自己并不具备这种天赋，而接下来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在经过半个小时盲人摸象式的漫长实验之后，他终于成功地打开了抽屉。

他呼出一口气，用袖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即使是在三四十度的炎炎夏日，那些上流人士会面时也一定要穿着西装。粘贴八字胡的胶水被汗液稀释了，胡子脱落下来，耷拉在嘴边。他伸手把胡子拽掉，放进外套口袋里，然后拉开最下面的抽屉。

抽屉里只放着一本红皮册子，封面是硬壳的，上面钢印的“TIME”单词表示这是一本相册。他拿起来翻看。相册很厚，但里面大多都是空的，仅有的十几张照片都保存的非常完好，每一张都加了塑封，看起来像是精心整理过的。他快速翻完，照片的主角是刀熊，配角只有两个人。他合上相册，小心翼翼地放回抽屉里。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他想要找的东西，但心里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坐在地上思考了一会，重新关上抽屉，又在办公室里扫视了一圈，然后把手电筒放回原位，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