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坦白

“啊！？”

这是张修今日以来听到最逆天的话，震撼程度远超武德司亲从上门。

不是.....

您老一大把年纪玩的这么花的吗？

他往后退了几个身位与杨审琦拉开距离，冷汗直冒，强笑道：“杨承旨，你莫不是在跟卑职说笑？”

杨审琦将杯中茶水一口喝干，随后敛去笑容，冷冷道：“你看老夫像在跟你说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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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凌晨，长宁公主府。

柴朔楹整夜未眠。

天还没亮，她便在莺儿和燕儿的服侍下，沐浴熏香，换上了织金大袖与蹙金绯罗褙子。

削肩两侧向下至裙裾垂一霞帔，以金玉坠子镇压。

一头青丝以北珠鸾凤簪绾成朝天髻，又饰以宝钿大花金凤冠。

如此衣装，衬的她尊贵华美至极。

这些都是她当年被封公主时所赐的命妇衣冠。在赵匡胤的有意安排下，规格远超一般皇室宗亲。

她曾经对这些东西无比的厌恶。

但今日她有求于赵匡胤，任何一点可能触动他的细节，柴朔楹都不敢懈怠。

这是她四岁以来第一次进宫求他。

昨日当她看到赵匡胤手谕的那一刻，她就明白漏洞在哪里了。

张修的身份.....

他曾经在二皇子府做过三个多月的亲校。

顺着这条线索，很快就能抓到他的举荐人，当时的关南巡检司指使，出身二皇子府的小使臣，殿前承旨黄轩。

黄轩显然知道内情，因为最初就是他暗中举荐张修来做“夜枭”的死士。

如此一来，张修的处境就万分危险了。

尽管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在调查初期缺乏突破口的情况下，赵匡胤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他根本无法靠自己洗脱身上的嫌疑。

恐怕他已经被刑讯逼供了一整晚。

也可能，此刻他已经.....

柴朔楹一想到这，愧疚之情如万蚁噬心。

“他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人，可我却害了他.....”

有生之年，她第一次化了淡妆。

这整套的梳妆打扮，足足花了她两个多时辰，比这十几年加起来的时间还长。

她怔怔的看着铜镜中春花一般绚烂的容颜，眼眶中泪水盈盈，却不敢落下。

“殿下，车驾准备好了。”

燕儿轻声道。

“张修还没有回来吗？”

燕儿摇了摇头。

柴朔楹收束起纷乱的思绪。

那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她叹了口气，看向桌上的玉匣。

只要把它交给赵匡胤，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张修大概率能活下来。

而自己......

“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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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偏殿。

“陛下，长宁公主已经在殿外跪了一个时辰了，您看......”

内侍省的贴身太监忍不住俯身小声提醒道。

此时已经到了巳时，日头高悬，天气分外炎热。

柴朔楹的身体状况，他们都清楚。

赵匡胤恍若未闻，他翻看着桌上的公文，一边批阅一边思索。

谁都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

“叫她进来！”

他头也不抬的厉声吩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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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朔楹脸色苍白，摇摇晃晃的走进殿内。

“罪妇柴朔楹拜见陛下！”

她喘息着说完这句话，便身躯一软，“嘭”的一声跪倒在赵匡胤面前。

赵匡胤这才抬起头，盯着她冷笑：“你还有脸来见俺？”

眼前这个双手颤抖，举着一方玉匣的娇弱少女，是他曾经发誓效忠的君主的女儿。

她的脸上依稀有着柴荣的痕迹。

但此刻，她却跪在自己面前乞求他的怜悯。

他本来动了十分的杀意，此刻却有些松动。

赵匡胤知道她手中端着的是什么。

这是任何一个君主都无法容忍的行为，是足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罪证。

如果不是自己抓到了她的软肋，此事绝对不会这么顺利。

以她的绝顶聪慧，一定不会留下任何牵扯到她的线索。

她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赵匡胤从没有因为她是个女人而小觑了她。

赵匡胤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太监把玉匣呈上来。

但他并没急着打开。

“行了，你先平身吧。”

柴朔楹没有听他的话。

她啜泣哀求道：“罪妇斗胆请陛下先下旨放了张修！此事都是罪妇一人犯下的罪孽，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她向赵匡胤连磕了三个响头。

“罪妇自知罪孽深重，万死难赎，但是张修......张修秉性正直，人才难得。以后一定会成为我朝栋梁。罪妇教导他时决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只要陛下放了他，罪妇即刻回府服毒自尽！绝不使陛下圣名受辱！”

赵匡胤心中愈发不忍。

他把头别开，没有接她的话。

“陛下！您就看在罪妇全族俱丧的份上，饶了他吧！”

语气如杜鹃啼血，哀切至极。

她提起此事，赵匡胤终于忍不住动容。

他叹了口气，怜惜道：“行了行了，你站起来吧！”

“.......你前面来求见俺的时候，俺就已经叫人把他放了。”

“你放心，俺昨天只是叫人去考校他的兵法而已。”

这.....

柴朔楹一愣，才明白自己被他骗了。

但这已经无所谓。

张修并没有被审讯拷打，最重要的是，赵匡胤没有向他透露此事的内情。

那他以后就不会怀疑自己与那些禽兽不如的勾当有联系。

就算她现在死了，在他心目中自己还是个好人。

她小脸上立刻浮现出狂喜的神色，忙不迭的向他扣头，感激涕零道：“罪妇，罪妇谢陛下天恩！”

赵匡胤微微愕然。

他本以为她起码会有一些失落和后悔。

然而.....

他摇头叹息：“你也不必谢俺。俺只问你，你帮德昭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一个女子.......”

他犹豫了会，没有继续说下去。

柴朔楹知道他的意思。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决：“陛下，罪妇虽身为一介女流，但灭门之仇，纵为蝼蚁亦不敢忘！”

意如磨牙吮血，恨意滔天，让人难以直视。

赵匡胤低头默然叹息。

他心不在焉的把玩着玉斧。

“你觉得，这些年俺待你如何？”

“陛下对罪妇极尽荣宠，远胜三位皇子。虽然罪妇从未谢过，但心里都记得。”

赵匡胤用粗大的手指按捏着太阳穴：“俺呢，本来一直考虑，你若是遇到了喜欢的男子，无论身份如何，俺都想办法给你入赘赐婚。等成婚之后，俺便封他一个世袭罔替的王爵。可如今出了这事......”

愿赌服输，柴朔楹也不指望他能宽宥自己。

“罪妇有负陛下圣恩。只望陛下能在罪妇死后，将罪妇的尸首葬在父亲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