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生身受炼 劫劫长存 上

地宫宏伟浩大,殿宇接连成片,大量阴兵阴马向外冲来,阴风怒号,煞气逼人,几乎杀之不尽。

不过都是些普通阴灵,练气一二层的修为,根本不是众修士的对手,更不消说众人手中都有法器,一路冲杀,小半个时辰,已然来到地宫深处。

几位练气七层的的修士,更是一马当先,宋启微手中长戟早已通红一片,每次横扫劈砍都有离火漫卷,灭杀大片阴灵。

又前行了十几里,才来到地宫的尽头,景象竟然完全大变样。

阴霾惨气一扫而光,明晃晃金灿灿,瑞霞喷薄,彩练绽放,白玉堆砌的九十九阶高台之上,似有一道人影盘坐。

众人纷纷屏气凝神,惊疑不定,一时间居然鸦雀无声。

张珩定睛细看,高台之上果真端坐着一位道人,须发皆白,双眸紧闭,头戴碧玉莲冠,身披缕金羽衣,腰系黄绦,足穿朱履,手中执着如意,仙肌玉骨,有神游八极之表。

这道人头顶升起赤练霞光,垂落幕帘,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将他牢牢护住,祥云缭绕,超凡脱俗。

正欲再看几眼,眼中突然一阵刺痛,不禁流下泪来,意识也是有些昏沉,他连忙垂头闭目,运转玄功,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但张珩不惊反喜,他看到道人身侧放置着一卷玉简,通体青绿,金绳缠连,射出星屑,极为不凡。

显然,这可能是这位功参造化的道人留下的玄功秘法,不少人都看到了,眼中火热一片,恨不得立刻抢到手中。

观内虽有玄功传下,但未必适合每个人,将来不一定能成就上境,更关键的是,得了此经还能惠泽后人,将来留给家族用作传承,说定便能就此开创一大世家。

见没什么危险,众人纷纷拾阶而上,浓郁灵机扑面而来,香气氤氲,流溢瑞彩,哪里像是什么陵寝古墓,分明是得道高真的仙府道场。

只刚一踏上高台,张珩骤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庞然威压,并非是刻意针对他,而是无差别的充斥着整片空间,如惊涛骇浪而来,重逾千钧,喘不过气来。

众人纷纷施展手段,秘器法宝迸射灵光,方才稳住身形,而不少练气五层的修士,只坚持几个呼吸就忍耐不住,脸色煞白的退了下去。

到了这一步,高台之上仅仅有九名修士,修为最高者,乃是一名白衣女子,练气八层,戴着幂篱,看不清容貌。

宋启微环顾一圈,看到了张珩,冷笑一声,道:“无关人等可以退下了。”

申无垢似有意动,但想到了张珩的实力,不由得笑了一笑,不曾开口,颇有些看热闹的架势。

张珩不为所动,神色淡然,并未将此语放在心里。此处极为玄异,他隐约觉得那位端坐玉台的道人大有古怪,贸然斗法恐会生出莫测之事。

这时,范玉璇轻笑一声,柔声开口,道:“宋师兄勿要心急,门中真人早已将整个小界清剿一番,却不曾发现此地,恐怕并不简单。我等既为同门,还是守望相助为好。”

闻言,其他几人点了点头,显然是赞同此言。

见状,宋启微不由得心下微沉,在他看来,宝物在前,少一人便多一份机会,自己这番提议肯定会得到支持,却不曾想众人都是头脑清明、心性过关之辈,并未被宝物蒙蔽了双眼。

他哈哈一笑,眼色晦然,道:“师妹言之有理,那就让他涨涨见识吧。”

申无垢惋惜一叹,本以为会给张珩涨个教训,没想到却是虎头蛇尾。

然而就在这时,那道人忽然眼帘一动,居然睁开双目,口中吟道:

“天上三千年劫数,人间五百载流光。”

“星移斗转乾坤换,世易时迁道义藏。”

“星槎欲去天河冷,玉宇长悲紫府长。”

“今我重来历旧事,独驾云龙觅仙方。”

风卷云动,光华冲天,灵光越来越是强盛,周围一黯,好似连带天地在内所有物事都是消失一般,高台上的众人,无论是谁,都感觉周围一切都是消退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虚宇渺茫,好像要重回浑沦。

这道人看了众人一眼,笑了一笑,身形忽而一晃,轰隆一声,霎时撞开小界屏障,不见了踪影。

小界之外,平静无波的海面骤起狂风,平空拔起万丈波涛,扶摇直上,直至与天相接,望不见边际。

这一场景极为玄妙,修为不够之辈哪怕近在眼前也视之不见,而修为高深者,相隔万里都感受到了喷薄张扬的气机。

玉泉山上,紫阳真人睁开双眼,看到了这一景象,沉吟一二,道:“持我金符,请景纯真人下山,看护海涯观,余者自行处置。”

台下一名弟子躬身称是,接了法符,离开宫殿,直往景纯真人处而去。

小界之内,众人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足足有一刻功夫,张珩才找回了自身意识,四下一扫,发现那名道人早已不见,威压一散而空,回想先前种种,目光闪烁不定。

祁兴相也是心惊,却见那卷玉简依旧留在原地,浮浮沉沉,他大喜过望,一声不发,直往前飞去。

不过,宋启微也察觉到了这一切,真元涌动,打出一樽巴掌大小的紫铜炉,喷出烈焰,挡住了他的身形。

祁兴相面沉似水,不得不出手阻挡,‘砰砰’之声不绝于耳,一双大手捏出印诀,打得铜炉一阵摇晃。

众人各施手段,二十余丈的距离,各自乱斗起来,谁也不愿有人夺取了此物。

‘刷’的一声,张珩身化剑虹,躲开乱飞的法器,眨眼到了近前,就要伸手去抓,忽而眉宇一颦,一枚金丸悄无声息的飞至,直往后脑打来。

他停了下来,右手划动,清宵剑显现而出,直接斩下,‘咔擦’一声巨响,蹬蹬蹬退出三步,虽然一阵摇动,但是剑上却并无伤痕。

申无垢变了脸色,他将十二枚灵云珠复归为一,蓄力已久,如今全力打出,本想一鸣惊人,直取此人性命,却不曾想张珩也隐藏了实力,居然挡住了这一击。

他见张珩手中长剑璀璨耀眼,青芒流溢,立刻认出这是一件灵器,大出他之预料。

烟霞飞至,一道彩练破空,卷起玉简便飞下高台,快的众人来不及阻拦,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范玉璇,她催动秘宝,趁着众人斗法,居然抢先一步得手了。

“范家妹妹,别着急走,师姐我也想看看这卷道书呢。”声音轻柔,戴着幂篱的白衣女子上前阻拦,一截梅枝祭出,风声呼呼,寒梅幽香,成百上千朵花瓣飞叶一齐卷起,花海一般,壮丽非常。

范玉璇脸色微变,嘴中念了几句法咒,扔出一块云纹镇圭,往上一点,射出百千道华彩,斜刺飞掠,乍现乍隐,一时间花落如雨,堪堪挡住了攻势。

宋启微看准时机,高喝一声,手中长戟猛劈而下,十余丈距离,眨眼便到了范玉璇的头顶。

范玉璇立时处在被两人围攻的境地,她银牙一咬,身后飞起一块玉牌,垂下护身宝光,大戟斩落,轰发有声,直如万钧重锤,打得她脚下不稳,宝光几次明灭,浑身也乱晃不止。

她急退几步,连催法力,宝光又亮得几分,才将其彻底化解。眸光四扫,发现其他人也纷纷停手,全都看着她手中的那卷玉简。

心下一声暗叹,范玉璇知道自己带不走此物了,看了眼面前带着幂篱的白衣女子,她当机立断地掷出玉简,嫣然一笑道:“阮师姐既然想看,小妹岂敢不从?”

青色玉简化作流光,连连闪动,就要落在阮姓女子的手中。

“哈哈,宋师妹可别厚此薄彼,为兄也想要入手参详一二。”一道爽朗男声自远处传来,须臾间便到了近前,身高八尺,朗目疏眉,风仪神秀。

阮姓女子心下微沉,莲步轻移,迅速出手,就要抓住眼前的玉简。同时,她心念一动,梅枝刷落一道水光,流水淙淙,泉声聒耳,直往此人身上落去。

她认得来人,唤作朱瑄,一年前就已经是练气八层的修为,出身丹阳朱家,生诞不久便有法宝来投,刚一上山便被一位上真收作弟子,大道之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同一时间,祁兴相也为之色变,他知道此人实力,若不能第一时间阻拦,恐怕没人能挣的过。

他嘴角翕动,念出大段晦涩咒文,双手划动,拉出来一条形似烟霞的长带,摆动间若星璀璨,夺目生辉。这是一宗法宝,困锁形体,灭杀生机,他希望以此来限制朱瑄的腾挪空间。

朱瑄动也不动,头顶跃出一块玉璜,一面镌刻着一对凤鸟,作回首伏卧状,贵气逼人,一面是篆文金字,形似山水鱼虫,自然古朴。

玉璜立在他头顶,垂下毫光,将他整个人都罩在其中,好似珠帘帷幕,水光泼洒,只是刚一靠近,便如遇到水中顽礁,自动向两旁分去。

而祁兴相打出的霞带化作一张丈许长短的纱网,好似蛛线蚕丝,密密麻麻,立时将其重重围困。

他大喊出声,道:“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众人闻言,顿时明白了祁兴相的用意,或快或慢,种种手段纷纷攻杀而至,瞬息之间,虚空震荡,云霞四散。

朱瑄眼中精芒凝作实质,战意激昂,头顶玉璜微微颤动,似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大放灵光,紫意忽闪,一头凤鸟唳叫出声,幻化出一道虚影,猛然迎了上去。

‘轰轰’之声不绝于耳,好似天壁大裂,地龙翻身,继而电走雷奔,有明光闪灭不定,刮起的罡风犁庭扫穴,众人俱是一阵闷哼,身形不由得都退开数丈。

受此冲击,那块玉简却是毫发无损,有淡淡青光溢出,将其包裹在内,只是也被震荡开来,居然直往张珩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