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二阶

康坦听着祈祷室外的歌声，慈祥的神父揭开黑箱，刻刀上流动着冷光。

“你应该有过经验了，但其实并不是每次刻印环路都会那么痛苦，只是不同的环路刻印时会有不同的感受，比如死亡教会的环路多数都会让你有种死亡的感觉，如果是智慧教会，你感受到的可能就是脑袋爆炸。”神父微笑着擦拭刻刀，温和的笑容配上冷冽的刻刀，让他看起来多少有点像背弃神灵的连环杀手。

“好吧。”康坦摊手。

“当然还是一个道理，注意听神的祝福。”

“如果我什么也听不见呢？”

神父皱眉，“不会，你应该会听见很明显的古迈锡尼语，那是黄金时代的语言，能够调动神性的力量，你使用的慎言就是古迈锡尼语。”

康坦吃了一惊。第一次刻印环路的时候他只是听到了嘈杂的噪音，是因为他所在的极北城与外界不联通吗？可为什么他明明只是听见了噪声，却依旧能够获得慎言？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如果他是秩序之神的圣灵，为什么可以刻印死亡之影的环路？这不冲突吗？

“死亡必然会临到最原始的人类，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也必复活！”

神父猛地把刻刀扎进康坦的心脏，刻刀如同坠入水中进入康坦的胸膛，而康坦也仿佛坠入水中。

恍惚中康坦仿佛看见了涟漪，他躺在温暖的水中，缓缓坐起来，发现四周的墙壁都忽然退后了，一轮巨大的月亮在水面上缓缓升起，整个水面被月光侵染成一面银镜。康坦回头看，他的影子长长，投射在水镜上。

四周寂静得可怕，他找不到神父，听不到唱诗班的歌唱，这么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个画面。他屏住呼吸，努力去听所谓的古迈锡尼语，但只能听见自己轻微的呼吸。

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巨大的力量压住了，叫呼吸不由得变得沉重起来，他这么做的时候，整个空间忽然卷起了风，水面掀起一阵阵涟漪，仿佛世界在随着他的呼吸波动。他低头看着自己手心，觉得那掌纹清晰得仿佛要生长出来，但指缝中他看见水面上自己的脸沉默而悲伤。

他试着咧开嘴角，但水面上的他依旧表情不变，两个相同的人就这么默默地对视，时间慢慢地流逝。

他忽然想到在基诺的“秩序之境”中他也是看到了这样的自己。很奇怪，但他说不出来。

“我虽然行过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

神父遥远的声音，似乎来自很远处的群山。

他忽然又能听见唱诗班的歌声了，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可水面上的自己却越来越生动。

“小心……”水面上的康坦忽然说。

“小心什么？”康坦忽然头疼欲裂。那个人说的语言明明是他从来没有学过的，可他却能听懂。

“小心……”

声音和光都在泼洒进来，仿佛袭近海岸的潮水，康坦伸手想触碰水镜。

“小心……秩序！”

吐出最后一个词汇的时候，水面上康坦的嘴忽然猛地张大，康坦一瞬间被那扩大的黑暗吞噬了。

康坦全身猛地颤栗，收回伸出的手，仿佛掉入悬崖般，身边都是急速流动的空气，他大口地呼吸稀薄的空气。

“听到了么？”神父捏住刻刀，仔细地用圣水擦拭，放回黑箱里。

一切都回来了，光滑的墙壁，隐约的唱诗班歌声，走廊上偶尔路过的修女。

那个声音算听到了吗？

小心秩序。他明明确确地听到就是这四个字，他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古奥的语言流水般从喉咙不受控制地淌了出来。

他这么做时，脑海忽然完全陷入了呆滞，他莫名地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睛在背后又一次睁开，仿佛世界之门打开。

神父猛地抬头，触到了康坦的眼神，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刻刀掉到地上。那绝对不是康坦的眼神，他看不到康坦背后的眼睛，但在神父眼里面，仿佛是什么人在借助康坦的眼睛偷窥这个世界，不是康坦常见的冷漠，而是野兽看见羊群般的饥渴！

层层漾动的波纹，一圈锋利如同狼牙的尖刺刺出地面，仿佛荆棘丛组成的王冠，尖刺缠绕交错，绞牙耦合般在康坦身边旋转。

还是死亡的圣所！但发生了变化，上面复杂的花纹不断地进入神父的视野，他从没有在任何一个二阶超凡者身边见到这样复杂的环路，他控制不住地后退，闭上眼睛，深深吸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他感觉康坦在飞快地变得虚脱，那个冷漠的康坦又渐渐地恢复，康坦缓缓地闭上眼，祈祷室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双灰白色的瞳孔甚至让人觉得柔弱。

“没事……吧？”神父略带紧张地问。

“没事，只是有点晕。”康坦说。

康坦站起来，身边的荆棘王冠也渐渐消散，他低着头，神父看不出来康坦在想什么。

但他莫名地有些害怕康坦了，康坦让他想到自己第一次面对死亡之影时，当他第一次踏进超凡的领域时，神轻声的耳语，那浓郁的威压几乎把他摧毁。那一瞬间，从康坦那里袭来的气息就像面见神一般让他恐惧。

“谢谢。”康坦低声说，和神父擦肩而过。

神父想喊住他，询问清楚，可额头上的冷汗啪嗒落在地上，他缓缓垂下手，扭头去看康坦躺下的地方，吃了一惊，那里就像是被大水淹过了一般。那不可能是汗，人如果出了如此大量的汗，恐怕早就脱水而亡了吧？

康坦走出教堂，感受到随着环路的提升，自己似乎出现了一些新的能力。

收尸人可以抚慰濒死之人，将其引向“安息”状态。被施加安息状态的人死亡时留下一个短暂的“灵魂碎片”，供收尸人使用。灵魂碎片可以替代部分仪式魔法的材料，也可以直接引爆。

而其他诸如身体变得更加轻盈，濒死感知都是些不足挂齿的提升。

而慎言，死亡的圣所似乎也有了新的变化，甚至可以脱离康坦，呼啸着划出弧线，咬住敌人，切开敌人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