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会害怕么？”霍斯问。

康坦沉默了一阵，却拔出了挽歌。

“比起死，有些事情我不做，会更害怕。”康坦说，“他们死了是真的会死吧？”

“没有时间了。“霍斯低声警告。

“是的。”

康坦猛地握紧挽歌，以惊人的大力把挽歌投掷出去，挽歌像是轻盈的飞鸟插到冲锋的迪萨拉面前。

迪萨拉怔了一瞬，伸手按住剑柄，大力拔出挽歌。这时审判局尽头传来怒吼，又是那种浑身插满四肢的怪物，没人知道这怪物到底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它又是被什么吸引到这里的。

四处都是寒流乱绕，审判局的大门洞开，让他们都看清此时街道上地狱般的一幕，陷入狂躁的人疯狂地撕扯其他人，他们流出的血还没等到落地，就已经变成冰滴，地上到处都是昂贵的首饰，金银珠宝和不知名的丝绸衣物，这些少见的贵重物原本是能引起人们哄抢的，可现在随意地扔在地上，疯狂的人毫不在意。

有意识还清醒的人穿梭在疯狂的人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被影响到了，这些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无数双紧握的手，被疯狂的人强行扯开，欣喜若狂的怪人们张着大嘴狂笑，即使没有被仪式所影响到，这些还能保持理智的人最后也会崩溃，几乎所有人都会在死亡的恐惧下放弃理智，崩掉神经里最后一根弦。

康坦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被那沉重的绝望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这场灾难的本质，但他现在没法去阻止，即使有必须要去拯救的人。

迪萨拉扑向怪物，银色的光弧把前往康坦的道路都封死，挽歌在他手里沉重地就像是一轮巨锤，这个老人一生都在磨练势大力沉的进攻，在他眼里或许霍斯就是那样霸道的人，所以他也要炼成那样霸道的剑法。

无数的怪人一个又一个地冲向迪萨拉，在他们眼里迪萨拉身后的两人似乎有着无穷的诱惑，但它们无法抵御迪萨拉狂暴的攻击，迪萨拉身前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墙，所有想要从缝隙中钻过的都纷纷断裂在挽歌下。

他就像甩着一条狂龙，随着每一次的斩击，挽歌的剑身就越来越亮，血脉般的纹路从剑柄向着剑尖生长，虚影一层一层地缠绕在剑锋上，被它杀死的灵魂都会被掠夺，进一步增加挽歌的强度。

迪萨拉面色狰狞，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真正让他忌惮的是那只怪物，它好像拥有自己的智慧，像只狼一般，等待猎物露出破绽再一击制敌，所以它只在周围徘徊，只是时不时给迪萨拉一个扑击就快速拉开。

“那怪物在消耗迪萨拉的体力！他这样下去撑不住的！”康坦看出来了。

霍斯收回目光，“开始吧。”

康坦默默地点头。从上升地出来后，不知道多少次他在心里思考着极北城的结局……大概就是这样的景象吧……寒流席卷全城，被当作仪式祭品的人们像潮水一样塞满城市每个角落，到处都哀嚎和尖叫，基诺站在蔷薇大道的教堂上俯视全城……只剩下他手足无措地在人群中寻找……

已经没时间想这些了，康坦看见霍斯忽然缓缓从剑鞘中拔出契约，剑鞘根本不存在，是霍斯构想出来的，但它真的随着霍斯缓缓地拔出，逐渐浮现。

在他拔剑的时间里，越来越浓的秩序之力从那把剑上传出，就好像那把剑在越来越有力地脉动，每一次有力的心跳都荡清所有的浑浊和混乱。

“一切各就各位，凡事都要规规矩矩地按着秩序行！”霍斯轻声说。

他缓缓地抬头看向康坦，【契约】发出无声的吼叫，随之霍斯全身的环路都亮了起来，他念出古老的语言，古铜质地的圆环再一次出现在身后。

‘裁决’，康坦曾在歌尔家看到霍斯使用过一次。那圆环缓慢地旋转，表面笼罩着灼眼的热光，霍斯轻轻吸了一口气，手掌发力，圆环如同涨水一般膨胀，以惊人的速度把周围的空气掠夺。

下一秒，契约被彻底拔了出来，剑鞘也轰然成形，霍斯的血液逆流到剑鞘上的纹路，浸润上面锁链般的纹路，锁链环路随着霍斯的呼吸起伏，变得栩栩如生，仿佛真的能把剑锁住。

剑也发生了变化，霍斯背后的圆环膨胀后猛缩，在剑上形成古铜质地的护手，剑身上的环路发射出金色光芒，无论闭眼还是睁眼，都能能看到眼前那金色光芒，就好像那光芒就刻在瞳孔里，如同繁华般灿烂。

霍斯缓慢地后退，【契约】震动着。

那不是在后退！康坦明白了，是霍斯站不稳了！【契约】在吞噬霍斯，这是把活着的剑……所谓的契约……是一个祭品！

用一个生命交换一次使用机会！

霍斯的面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可那一刻康坦从他脸上仿佛看见了曾经那个拔剑杀敌收剑起舞的青年，他靠在墙上，死死地握着剑，嘴唇都在颤抖，汗水和血水一起浸过他苍老却硬朗的脸庞，这个老人大概从未这么狼狈过。

“康坦！”

苍白的老人忽然怒吼，他的脸上宛如罩着血色的面具，怒吼时浑身巨震，四处都是飞扬的血水，但他同时猛的把剑插回了剑鞘，灼眼的金色光芒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蒙蒙的金色光华。

最后一刻，他把剑高高地抛起，就好像放飞了一只鸽子。

那双眼睛里流露出释然，似乎生命正在溢出，他轻的也像只飞鸟。

“凡事都要规规矩矩地按着秩序行。”霍斯面前有人这么轻声说。

一只手抓住了从天而降的契约，一只画家的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

康坦抓住了契约，杂乱的黑发被风吹起，露出灰白的瞳孔，里面是……盛怒！

契约被他握住的瞬间，金色的环路几乎要溢出来，如同金铁熔化般的实质的光芒狂躁地生长，仿佛有无数的锁链从剑里伸出。

在康坦手里，这把剑真正地苏醒了！

在完成契约后，它终于再度被握住！它感应到康坦手背上的印迹，这柄曾是秩序之神佩剑的契约，迄今为止被无数神话书写、被无数壁画描绘的契约之剑，被康坦轻松地掌握，在康坦手里发出长吟！

就像在为它的主人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