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纯白的少女

“这是……”希拉爬上天花板后震惊了一瞬。

每个房门上都贴着标签，那些标签是冷冰冰的序号，序号下的百叶窗冒出寒气，即使他们隔着房门还有好几米，已经能感到刺骨的寒冷。

但那寒气不只是让人冰冷，而是裹着浓烈的臭味从房间里飘了过来，仅仅味道就已经是这么难闻，难以想象门内的场景会是怎样的地狱。

“你今天有占星过你今天会活下来吗？”康坦低声说，头也不回地往走廊深处走。

“喂，你等等……”希拉愣了一下，抓紧时间跟上康坦的脚步。

房间都被上了锁，隔着百叶窗只能勉强看见里面似乎放着一座冰棺。

“是尸体。”康坦压低声音。

“歌尔做的么……”希拉声音里流露出不相信的语气。

康坦没有回答他。他想到了从圣女那里取到的炼金手记，关于炼制完美容器埃尔法的方法。

“炼金术将人类的身体分为七个部分，即头部，胸部，腹部，臀部，大腿，小腿，脚部。”

难道歌尔也像鄂兰一样被所谓的魔鬼缠住了，为了她，歌尔不惜杀死自己的女儿和无辜的群众也要炼制一个完美容器？

“你懂炼金术么？”康坦问。

“炼金术是错称，真正的叫法是仪式魔法。”希拉摇摇头，“仪式魔法的本质是用意志改变世界，象征在仪式魔法的世界里很重要，但一根手指指向月亮并不是指月亮本身，手指弯曲成特殊的形状，也不代表宝剑本身，而是用象征来请求十二位神灵，我们人类需要祂们力量的协助。”

“所以慎言的本质也是仪式魔法？”

“当然。只不过把仪式具象成了可以快速施法的‘慎言’，本质上还是在向神灵祈求。”

可他在刻印环路时听到的那些噪音一般的声音……为什么会变成慎言？就好像中间被人偷换了一般。

他几乎可以确信他听到的那些噪音是毫无意义，让人痛苦的，绝对不是能触发力量的慎言，可偏偏他就是能够自然而然地吟唱出慎言。

“所有环路都能使用仪式魔法吗？”

“虽然我很想回答你的问题，但是现在是不是应该看看前方。”希拉的声音颤抖着。

他们已经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没有关门，在他们面前是空旷的炽白的空间。

第一眼看见的是倚在椅子上的纯白少女，侧枕着手臂熟睡。

她几乎没有任何血色，每一寸肌肤都白到发光，淡金色的发丝垂在地面上，像纯白长练。光洁的小臂和线条优美的锁骨都暴露在外，赤裸的双脚上凝结着鲜艳的血珠，仿佛神的素描。

看到那鲜艳的血珠，康坦才瞳孔微缩，将整个空间的画面捕捉到眼底。

赤红血丝从四面八方伸出，链接在纯白少女的身体上，赤红的血丝形成血腥又美丽的图腾，像纠缠在一起的群蛇撕咬少女，带着神秘不可明说的意味。

这一刻她的美丽在蛛网般的血丝衬托下让人忍不住要去躲避，好像是畏惧那容光射入自己的心。

“你看的到吧……”希拉控制不住地低声说。

康坦沉默片刻：“她是歌尔的女儿吗？”

这一幕太过不可思议。他本能地猜测那些血丝来源于他们身后的房间。

这就像……纯白少女在吸吮无数人的养分。

她是靠这个活着么？

“我不确定，但她好像已经醒了，醒了第一句应该不会是你好吧？那样我会吓得跑掉的。”

希拉哆哆嗦嗦，深蓝色眸子映出缓缓睁开双眼的少女。

康坦面色沉重，可还是忍不住在内心骂了希拉一句。

醒来的少女没有说话，而是好奇地盯着他们看。

那双近乎灰白色的眸子在密如羽翼的睫毛下闪烁，她的眼瞳里竟然有那么多的情绪，就好像一只猫警惕地看向闯人领地的陌生人。

“你们也饿了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候？康坦和希拉同时都呆了。

“这些，爸爸不让我给别人吃。”少女轻声呢喃。

“但你们可以去找我的爸爸，他是个很好的人。”

她想轻微挪动一下身体，但牵动着悬在空中的血丝，很快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微微皱眉。

康坦知道她很美，因此在内心努力保持平静，可她皱眉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担忧了那么一瞬间。

“她的爸爸是歌尔？”希拉凑在康坦的耳边说。在发现少女表面没有威胁后，她也渐渐放下心来。

康坦摇摇头，尝试靠近少女，就像在慢慢地靠近一只警惕的流浪猫。

少女的瞳孔里康坦影子越来越大，直到一张大手犹豫地停在她的头顶，她的瞳孔里一抹警觉快速闪过。

康坦轻轻抚摸少女的发丝，即使被这样接近，少女眼神始终保持警惕。

“你叫什么？”

“尼雅。”

“好，尼雅，不要害怕。”

康坦缓缓地抚摸少女的肌肤，肌肤的质感介于清水和丝绸之间，但触碰的一瞬间，恐怖巨量的狂念如开闸的洪水从那具纯白的身体涌出。

康坦触电般弹开，几乎一瞬间全身上下已经沁出了一层密集的汗珠，从少女身体传来无声的嘶吼。那嘶吼聚集了无数人死前的杂念，简直是一万个临死的人在耳边尖叫，让人坠入深渊。

希拉扶住摇摇欲坠的康坦，手心感受到康坦的身体竟然已经冰冷僵硬，面露焦色。

重重地喘息了一口，康坦意识才清醒过来。

刚才那一瞬他用了收尸人特有的能力，去感受尸体死前的回忆。

他本来只是想判断少女到底是活还是死，可他感受到的几乎是一座深渊，仿佛是堆满尸体的停尸场在面前打开，他竟然会产生一种奇异的幻觉，下一秒就要被少女吸入体内。

“她……不是活的……是死物……”

康坦低声说。

“歌尔的女儿死于一个月前……”希拉也呆呆地呢喃。

巨大的空白在脑海里炸开。

康坦立刻明白了在面前的到底是什么！

歌尔想靠着炼金术为他的女儿延续寿命！

外面那些尸体都是用过的肥料，不停地灌注到尼雅即将逝去的身体里，吊住她的性命！

可歌尔是歌尔么？

如果他不是歌尔了，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给女儿续命还是制造某种容器？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他犯了什么错误，好像某个错误就要发生，他得赶快离开这里去看外面那场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