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再保险一点?”
看着餐桌上还在做梦的两位皇子,斯卡哈将手枪换弹,问韦伯。
此刻的韦伯表情看不出究竟是忧伤还是冷漠,只是深深的喘了一口气,撸起袖口看了眼银色的手表。
“等那座城砸下来,什么都不会剩下,我还没有残忍到亲眼看着自己的血亲死在自己面前的地步。”
对于韦伯的回答,斯卡哈不知道说什么的好,明明他为了名正言顺的杀死这两个兄弟,要让数千甚至数万无辜的人为他们陪葬,现在却说残不残忍的问题。
真的非常矛盾。
“其实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你的问题。”
有些伪善的为自己的兄弟盖上衣服,韦伯整理好衣领,问斯卡哈。
“我?”
“虽然凯尔特就是因为我许诺给他真实的死亡才加入我这边的,但你作为姐姐,真的一点都不伤心吗?”
对此,斯卡哈只是重新将手枪收入枪套,转身去开宴厅的大门,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话。
“正因为我爱着他,所以我才尊重他的选择。”
听到爱这个对现在的他来说熟悉而又陌生的词汇,韦伯最后一次看向那两位即将被自己设计杀害的兄弟,叹了口气。
他想杀死自己的兄弟是真的,他爱自己的兄弟也是真的,只不过他的姓氏是赛因斯维亚,是除了他的父王罗伯特二世唯一一个有资格,也有能力带领这个国家的人。
因此,他必须铲除一切会使这个国家走向衰落,变得不稳定的因素。
而他的这两位血亲,就是这个国家现在最大的祸根之一。
“要是还能像儿时一样,为了拉起对方而互相牵起彼此的手,该有多好。”
留下这最后的话语,韦伯朝门外的方向走去,并在心中默念。
“不要死啊,安比卡,你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与此同时,即将坠毁的浮空城之上。
望着对面这个曾称他为同伴,曾与他一起畅想魔法使用者未来,曾将他当作家人的人,安比卡忍着剧痛拔出腹部的小刀,加以治疗之后重新站了起来。
“人……是你杀的?是不是凯尔特跟你说什么了?!别听他的话!”
直到现在,安比卡仍不愿相信这是她的本心,仍然想要和她对话。
“我说过了……安比卡大人,是水晶说的,是水晶说的啊!是水晶说今天大家都要死在这里!只要那样……只要那样我们就可以脱离这行将就木的身体!石化……很疼吧?过度使用魔法很痛苦吧?水晶说过了,只要安比卡大人和我们一起,只要大家今天都一起死在这里,让所有人都作为我们的祭品!我们就能……我们就能在遥远的幻想乡重生!远离一切的苦痛!”
尤娜几乎癫狂的说着话语,信仰的力量已经让她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安比卡缓步向后退去,还想做最后的尝试。
他相信大家人都很好,他无法忘记这几天他们带给自己的温暖,只是在中途走错了路,听信了不该相信的话。
“尤娜,听着!那预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相信我!”
安比卡的劝说在此刻显得有些徒劳,尤娜的心没有丝毫动摇,比起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她只愿意相信她长久以来相信的,他们魔法师集会共同相信的。
“安比卡,你还记得烟花吗?”
听尤娜说出这话,安比卡还以为有沟通的余地。
“记得!当然记得!就是你们要用来庆祝新年的那个,还是我帮你们做的!”
为了顺应孩子们的需求,为了空中的焰火能燃烧的更大,安比卡还特意加大了魔力量。
“时间快到了……”
尤娜盯着店内的时钟,喃喃低语道。
“什么意思?!什么时间快到了?!!”
“烟花秀。”
在她说出这话的同时,时钟内的时针也终于走完了最后一段距离,稳稳落在正午十二点的位置。
午时的钟声在这时准时响起,悠远的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城市之中。
听到决定的钟声响起,潜伏在城市底层架构各处的魔法使们纷纷朝着手中的水晶注入魔力,亮眼的花火自那布满锈迹的钢横梁间闪烁,剧烈的爆炸在底层的蒸汽锅炉间此起彼伏。
底部托举城市的气囊开始不断泄气,由模块化组装的城市在这蓄意的破坏下开始分崩离析。
高楼不断倒塌,弹药库接连不断的殉爆,中央差分机感知到结构的缺失,疯狂的进行运算,妄图将剩余的动力传递给还在运行的气囊以及蒸汽机,却被凯尔特一把拉下暂停的拉杆。
安比卡完全无法在这爆炸所产生的震动中站稳,只得扶着墙壁努力控制自己不被摔倒。
“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将这座浮空城,变为我们最后的烟花!”
各种各样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那些与集会大家度过短暂而又温馨的记忆宛若扔进火中的胶片,不断的变形、融化,直至成为一团混沌的灰烬。
“你……骗我?”
明明他想帮助大家的,明明他想救大家的,明明他想带着大家离开这阴谋的深渊,明明他已经放下戒备,摘下冷漠的面具,用真心面对大家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被背叛,被利用。
还是被自己最信任的同类,明明在这个该死的帝国能找到同类是值得开心的事。
为什么呢?
愤怒、悲伤、自责,各种各样的情绪不断堆积在心底,宛如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只靠一丝理性压制着。
“我们不都是魔法使吗!我们不是同伴吗!!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魔法的光辉不自觉的从掌心涌现。
尤娜见此,咬破自己的手指,血液如同失去重力一般漂浮在她的四周,最后凝聚成一把利剑被她抓在手里。
看着这新的魔法,尤娜依旧笑着。
“果然,安比卡真的很强,所以……要用些不一样的手段呢。”
血刃朝着安比卡的方向挥出,几乎是本能无意识的反应,店铺内被安比卡扶住的木柜台在顷刻间充满活性,化为无数木刺将尤娜扎成了刺猬。
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尤娜的血液脏器以及残肢已经散落一地,唯有连着脖子的半张脸还看着他,虽然已经无法发声,但通过口型,安比卡还是看出她要说的话。
“这样……就对了……”
这是安比卡第一次自己有实感的,抱有杀意的,用魔法杀死一个人。
做完这一切的安比卡有些麻木,他摸了摸脸颊还留有余温的血渍,无言的拿起被血染成红色的礼盒,朝着门外走去。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疑问充斥在他的心间,安比卡缓慢的行走在这失控下坠的浮空城街道上,四周破碎的一切似乎与他毫无关系,他现在只想知道——
为什么?
也就是在此刻,越来越多身着法师长袍的魔法使出现在他的身边,纷纷将自己的血液凝聚成利刃,甚至是弓箭。
“你们……也要杀我吗?”
众魔法使没有回应,只是围成一个圈,缓步朝着最中心的安比卡靠近。
“啊……我懂了,都是水晶的预言,是吗?”
对这话,众魔法使倒是连连点头,并给予回应。
“所以,为了大家的幸福,安比卡大人,还请您……!”
最靠近安比卡的魔法使上前搭话,却被安比卡手掌抓住自己的面颊,顾不上直接对另一个魔法使身体使用攻击魔法的魔力排异,原本就冷白的面孔迅速开始变得干瘪变形,直至变为一具干尸。
他身体里的水分在几秒间被抽干了。
望着手里那晶莹剔透的水球,安比卡喃喃的说着。
“现在,离开这里的,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