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穿越之初,卢平曾一度以为,这是条法兰西独占世界霸权的时间线。
然而事实却与他的理解有些微小的偏差——的确,在欧洲大陆上,拿破仑皇帝和他塑造的体系纵横捭阖,几无对手。但在海上,在殖民地,一个可怕的敌人却始终先他一步。
那就是大不列颠,哪怕在这条世界线上仍有着“日不落”殊荣的殖民帝国。自1805年,纳尔逊海军中将在特拉法加角挫败了拿破仑皇帝登陆英国本土的野心后,双雄二分世界的格局已悄然形成。
在欧洲大陆上,皇帝将西欧及中欧经营得如同铁板一块,几乎完全杜绝了英国插手的可能;但在宽阔的大洋,一百多年来,法国海军却始终难以对抗大不列颠的无敌舰队。
在制海权的优势之下,英国人肆意开垦着这世界上一切未被西方人涉足的土地:印度、南非、加拿大、澳大利亚,乃至不知为何没能独立成功的北美殖民地……无数的财货及物资如血液般输向欧洲西北那座孤悬的岛屿,支撑着他与大陆上那尊巨人的明争暗斗。
正因如此,英国驻法大使和法国驻英大使几乎成为了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两个外交使节职位。而其中一位大使的来访,无疑标志着此事的不同寻常。
“会潜行类的秘术吗?”看着从那辆马车上跳下的苍老男人,约瑟芬忽然向一旁发问。
卢平无言地从怀中取出那个装着豆子的小盒。
“……太拙劣了,这又能瞒得过谁?”少女厌恶似地摇了摇头,“算了,还是由我亲自动手吧。”
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瓶银白色的粉末,对着他脑袋上轻轻一洒,二人的身影于是迅速消融在了空气当中,甚至没有任何游客察觉到这一古怪的现象。
“我们要跟踪他们?”卢平发问道。
“确切地说,是你要跟踪他们”约瑟芬回答,“放心,你身上的隐形效果可以持续两个小时左右,只要你不主动出击,任何第三领域以下的存在都无法察觉到你的身形。”
“……那你呢?”卢平注视着对方声音响起的位置。
“我还有些在意的事情需要亲自调查。”对方语焉不详地回答,“……好了,别再说这些废话了,赶紧行动!”
紧跟着大使一行的脚步,卢平迈入了这间世界闻名的博物馆。
他很快意识到那位年迈的大使先生对卢浮宫中陈列的各类珍奇展品丝毫不感兴趣,只是一路走向博物馆深处的行政人员区划之内。
不多时,他便在一处厚重的木门前站定,整理起了衣冠。随行人员知趣地为其敲响了大门,在得到“请进”的许可后又径自将其推开。
房间内,宽大的木质办公桌后,一位留着八字胡的谢顶中年男人正端坐于此。他被来者的面相吓了一跳,仿佛从未料到英国大使会登门拜访。数秒之后,他才从真皮座椅上站起身,脸上堆着有些勉强的笑容。
“没想到竟是大使阁下亲自前来。”他热情地向对方比了个邀请的手势,“请进,伯蒂先生,让我们坐下好好聊聊。”
头发苍白的老人凝视了他好一阵子,终究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走入房中,在茶几边的沙发上落座,向后摆了摆手。随行人员当即会意地推上房门,驻守在房间之外,仅留下一位记录员跟随。
卢平是在即将关门前的一刻迈入房间之中的,他屏息凝神,确认没有人看到自己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移步至房间的一角。
他看见中年男人赔笑着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红酒跟高脚杯,恭敬地在年迈的大使面前斟上了三分之一。然而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亨利·马塞尔先生。”他终于开口道,“不得不说,您让我们非常失望。”
“那件珍宝,玛丽王后的钻石项链,是女王陛下顾念与贵国皇帝的友谊,以及对卢浮宫的信任,而特许从大英博物馆暂时调拨至贵馆展出的,其所有权依然归属于我国。”
“可您——您竟容许如此致命的失误发生在这里,在这皇宫的正对面!如此松懈令贵国皇帝的名望蒙羞,更令女王陛下的信任蒙尘。”
“作为拿破仑博物馆的馆长,您在这次事件中的表现难辞其咎。但我们依然希望您给出一个解释,马塞尔先生,我也会如实将您的解释上报陛下。”
面对大使这番激烈的言辞,亨利·马塞尔馆长很快便汗流浃背起来。
他挥舞着双手,几乎是拼了命地为自己辩解:“还,还请谅解,大使阁下!我可以向您保证,卢浮宫方面已做好了完全的安保,但,那个窃贼的手法……着实匪夷所思。”
“……哦?说来听听?”
“当然,大使阁下。”馆长掏出手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神情仿佛在回忆些什么。
“项链失窃的那晚,我正好就在卢浮宫内值班。我安排了四名守卫驻扎在展示柜的周围,另有多名守卫遍布于展厅当中,每两小时进行一次轮替,以确保警卫工作万无一失。”
“凌晨一时左右,下属通知我钻石项链已经被盗的消息。我大惊失色,匆忙询问在场的守卫是否看清楚了犯案人员及过程。”
“但包括驻守在展示柜周围的四人,连带展厅内整整二十人的安保力量,竟无一人看到对方究竟是谁,又是如何犯案的。”馆长的身躯不住颤抖着,“您敢相信吗,大使阁下——这世上竟有如此高明的窃贼,能从如此严密的安保下,成功将那东西盗走!”
“我当然不信,马塞尔先生。”大使摆摆手,示意有些惊讶的记录员继续自己的工作,“但我却相信,收买区区二十名警卫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他们可不是普通的警卫!”馆长争辩道,“事实上,这次展会的守卫都是从陛下的帝国卫队中临时征召出来的,不存在任何背叛的可能!”
似乎是被那个名词刺痛了一瞬,大使缓缓眯起了双眼。
半晌后,他才重新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直说吧,马塞尔先生。”他开口道,“我看你对此次事件的真相似乎有所猜测。”
仿佛是在庆幸自己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馆长舒了一大口气,用手帕擦拭着额头。
“您可别告诉其他人是我说的。”他小心翼翼地瞟向四周,仿佛是在害怕些什么地伏低了身子,“事实上,近来有一位神秘人在巴黎附近犯下了多场案件,而警方目前也怀疑此事是他所为。”
“我们并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有一个对外活动用的假名——”
“——亚森·罗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