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送别

最终。

没有人当场给予周行剑答案，只称要回家考虑，便一一向其告辞。

转眼间，练武场内只剩周行剑与其弟子二人。

听闻门外脚步逐渐远去，直至声息渐没。

周行剑猛地抬起手，拍向自身胃部所在。

腹腔顿时翻涌。

只听见啪叽一声。

裹着胃液的妖鬼血肉自他口中飞出，撞向地面，缓缓抽动。

“师父，我们这般做法是否犯险了些？”

“那妖鬼吞吃些寻常百姓，实力倒不至于增长太多。”

“可吞吃这些习武之人的气血，万一超过我们的掌控....”

望着地面的妖鬼血肉，弟子不禁心生畏惧。

先前周行剑所说，实际半真半假。

妖鬼血肉，可分为两种情况。

一为心头肉，乃是妖鬼的核心血肉，通过秘法炼制祛除杂质，可令先天气血大增，随着妖鬼吞噬的生命力越多，心头肉的功效便越强。

二为寻常血肉，虽有增添气血之功效，但维持效果只有数天，且这等血肉自带妖鬼残留意识，不论是触碰亦或者吞服，都会使人逐渐沾染妖鬼气息，成为被吞噬的目标。

而周行剑方才展示的，自然是后者。

他觊觎城内作乱的妖鬼，但丝毫未想过借他人之力，瓜分战果。

而是想诓骗这些武馆馆主吞服劣质血肉，令他们成为妖鬼目标，助长妖鬼气血，待果实成熟，再由自己亲手斩杀，将其独吞。

弟子正是担心妖鬼在吞噬一众武馆馆主后，实力大增，超出周行剑的控制，故而出言提醒。

“我自有妙法应对。”

“今日那侍女，你可处理好了？”

周行剑眼眸低沉，似乎不打算在这个话题过多深入，反倒追问起白天之事。

青荷于行剑馆外求见，周行剑虽没有理会，但同样观察过这位侍女，发现其似乎有些许武功底子在身上，便吩咐弟子，将妖鬼气息沾染到青荷身上。

至于方法，便是将妖鬼血肉晒干研磨成粉，撒在目标身上。

虽然对于妖鬼的吸引力，不如吞食血肉者来得强烈，但足以将妖鬼引向镇南王府。

如此一来，既可以让妖鬼牵扯镇南王府那边的注意力，省得那位王爷给他添乱，又可以让妖鬼多吞噬数份武者气血，可谓一举两得。

“师父放心，已经处理好了。”

“但弟子还是有些忧心，万一那些个武馆馆主犯怂，不愿意加入...”

“放心，他们缺的不是胆子，缺的是一个带头的人。”

相较于弟子的担忧，周行剑似乎胸有成竹。

“只要有一人愿意吞服，并展现自己的变化。”

“其余人见到好处，哪还有不愿意的道理。”

话音刚落。

周行剑好似听到什么，抬眼望向馆外。

透过窗户纸，赫然能看到人影缓步靠近门口。

咚咚。

轻微且缓慢的敲门声，于馆内回荡。

周行剑嘴角勾起。

“你瞧。”

“带头的人，这不就来了。”

——————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建州城街道显得格外冷清，唯有零散讨生活的人，会在这个时间醒来，为今天的活计做准备。

背着行囊的司南雪站在自家门口，伸着脑袋左顾右盼。

不时有冷风拂过，令少女下意识缩起脖子。

可凉意刚过，她便会再度探望远处，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伴随声音响起，李见霜身影突兀出现在她身旁。

“...能否稍等片刻？”

司南雪咬着唇，目光紧紧盯着街道转角处。

她昨日离开王府时，曾将自己离开的时间与地点告知齐阳。

倘若对方愿意同她一起加入剑宗，便会在这个时间点汇合。

或许是收拾行囊耽搁了...

或许是青荷青莲又睡过了头...

或许是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

司南雪心中，一个又一个侥幸念头闪过，将她不愿意面对的答案压下。

“我们已经晚了半个时辰。”

“倘若他要来，早来了。”

直到李见霜再度开口，毫不留情地将那份侥幸撕碎。

“....”

司南雪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

她攥着行囊的手指逐渐收紧，令直接愈显发白。

看她这副模样，李见霜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心疼。

“南雪，这世间之广阔，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随着你见识渐长，过往那些举足轻重的人或事，终将不再重要。”

“有的人...与我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见霜声音难得轻柔，开解着眼前这位注定会成为下一任圣女的少女。

“他不同。”

司南雪突地反驳，声音有些用力。

“有何不同？”

李见霜平淡反问。

少女别过头，似乎不愿再作争执。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手指轻轻拂过其上刻着的【阳】字

“圣女大人，我们出发吧。”

背对李见霜，司南雪抬手重重抹了抹脸庞，于衣袖留下点滴泪渍。

再抬头时，泛红眼眶里，只剩与齐阳第一次见面时，那份不服输与倔强。

“嗯。”

李见霜轻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迈步朝城门走去。

司南雪回过脑袋，再度看向视线尽头的街角。

“王爷，下次见面，南雪定不输你。”

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

而后，少女收回视线，跟随李见霜一路前行。

再没有回头。

直至二人身影消失于尽头。

先前司南雪凝望的街角，冷风悄然吹过。

镶着金线的黑色锦袍被轻轻吹起，显露衣角。

“王爷，怎么不出面送送司姑娘。”

青莲站在齐阳身旁，一脸疑惑地问道。

“她有她的路要走，不该为些儿女情长牵挂。”

“至少现在不行。”

望着司南雪离去的方向，齐阳目光亦有些出神。

“司姑娘，一路顺风。”

“再见面，我定超越这所谓天命气运。”

回答完青莲的问题，他同样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着。

说罢。

齐阳抬脚迈步，没有回镇南王府，而是朝司南雪家中走去。

曾经少女家中，有数个水缸，有自制的晾衣架，有戳打衣物用的石头。

而今，物什似乎都已送给邻居，只剩空荡荡的院子。

“王爷，那里好像有东西。”

眼尖的青莲看到屋子门口，仅存的木篓里似有别样色彩，便出言提醒。

齐阳上前一看。

其内摆放着棉布层层相叠，像是保护什么贵重事物。

齐阳掀开一看，是块通体雪白的手帕，看上去很新，似乎刚缝制没多久。

齐阳手指细细摩挲着边角处，其上赫然用线绣着【阳】字

光是拿着，便有淡香钻入鼻间，与司南雪身上味道一般无二。

“走吧，回府。”

将手帕小心翼翼叠好，放到锦袍内衬。

他转身离开院子，朝着与司南雪相反的方向走去。

同样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