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设计取宛城。
襄阳,刘表病情稍可,聚众议事。
“刘备以新野弹丸之地,微弱之众,一战而灭曹军十万兵马,更不知有何高人相助,虽然曹军暂退,我心难安。”
蔡瑁躬身说道:“主公,曹操威势虽大,但远在许都,鞭长莫及。”
“刘备虎狼之心,素有大志。如今灭了曹操宛城兵马,声势浩大,听说兵马已有两万余众!”
刘表面色一变,失惊道:“刘备如此雄壮了么?”
张允冷笑道:“刘备最善蛊惑百姓,邀买人心。之前不能扩军者,因为受制于钱粮不足而已!”
“如今他灭了曹军,得了钱粮马匹,焉能不趁机扩充兵马?”
“主公若不防之,恐怕我荆州不等曹操来攻,已经被刘备所灭了!”
刘表半信半疑,皱眉喃喃说道:“刘备是我同宗兄弟,当初流落天下,无处容身而投在我荆州,难道他真会不利于我,有吞我荆州之心?”
忽听帐下一员武将出班禀道:“主公,刘备居新野,已是曹刘交界之地,若主公再防刘备,则是自毁长城,逼着刘备弃荆州而他往啊!”
“刘备诚不足惧,但今日之刘备,已得高人辅佐,飞龙在天矣!此人只可用为强援,不可得罪啊……”
众视之,说话之人,正是荆州水军大将文聘文钟业!
文聘素来与蔡瑁张允不和,刘表病重的日子里,他也称病不出,不肯和蔡瑁二人同流合污。
现在刘表复出,他才重新回到襄阳刺史府里。
“文钟业!你欲卖荆州与刘备,以作觐见之礼么!”
蔡瑁怒声呵斥道。
文聘冷笑一声,低头不语。
张允眼珠一转,拱手向刘表行礼说道:“主公,宛城被刘备攻下已有数日,却始终不见他来襄阳禀报此事。”
“可见刘备有不臣之心,早晚将不利于我荆州!”
张允的话音刚落,伊籍从袖中拿出一书,迈步上前,躬身说道:“主公,昨夜新野刘备派使者前来投书,误入我府,今书信在此,请主公裁决。”
伊籍往前,将书信放在刘表的案头。
蔡瑁对伊籍恨之入骨,正要发作,却见张允连使眼色,这才收住脾气,冷眼旁观。
“刘备已经将宛城的城防和护城河修葺完毕,恳请我派兵前往驻扎!”
刘表将书信掷在蔡瑁张允的面前,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等还有什么话说?”
众人一片沉寂,有人想要对刘备赞许,但在蔡瑁张允的淫威之下,也不敢轻易表态。
蔡瑁张允虽然诡诈,但没想到刘备的书信来的正是时候,不偏不倚的当场大脸,所以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刘表见无人说话,从书案上拿起毛笔,作势要写军令:“既然无人反对,那就依旧派遣蔡熏率兵五万,前往宛城镇守!”
蔡熏站在人群之中,吓得面色蜡黄,作声不得!
现在曹操大败而回,岂能甘休?
不久必将以更猛烈的攻势征伐荆州!
“这个时候让我去守宛城?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可是若不奉命,是违抗军令,诛灭三族之罪……”
蔡熏的目光落在兄长蔡瑁的身上,心中抱定了主意:若你眼看着让我去送死,我也顾不了许多,非要把你前次皆给宛城拨粮的由头私吞府库金银的事抖出来不可!
蔡瑁忽然拱手说道:“主公,曹操势大,不可不防!”
“臣以为若从襄阳调兵镇守宛城,舍近求远矣!”
“何不令刘备直接移兵宛城,屯扎于那里?也足见主公赏罚分明!”
刘表点了点头。
他心中虽然对刘备有些微疑忌,但是更畏惧曹操。
如果把北方的大门宛城交托给别人,他还真不放心。
“只是刘备书信中说,他新野粮草有限,无暇顾及宛城,只能镇守本地,以为宛城之策应啊!”
“主公,刘备忠勇之士,驻守北边,阻挡曹操,其功莫大焉!”
“请主公允许我另外调拨粮草,发往宛城,以资军前支用!”
“好!”
“若如此,我心可以稍安了!!”
刘表心情舒畅,拂袖而起,退入后堂去了。
“刘备!!”
蔡瑁看着刘表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你想要宛城,那便给你!”
“我要借曹操之手,斩你狗头!!”
……
许昌,二公子曹丕的府宅里。
“仲达,前次我父亲招我兄弟四人前往,问询关于宛城之战和南征荆襄的看法。”
“我因为胸中还没思量好,所以当时并未献策,反而让二弟曹彰和小弟曹冲出尽了风头。”
曹丕想起那天在丞相府里,小弟曹冲受到父亲的宠爱和不凡的分析,心中是又羡慕又嫉妒,五味杂陈。
“宛城之战,刘备似乎随意为之,过于轻率。”
“但你若细思之,则极恐!”
司马懿面色严峻的负着手,在曹丕的面前来回渡着步子。
“刘备昔日屡败于曹丞相,如今却突然大展神威,甚至敢主动出击,只以五千兵马,就敢碰一碰我宛城的十万虎狼之师!”
“这份谋算,这份自信!”
司马懿提起右手在自己的胸口轻轻抚了两把,让自己的气血平静下来。
他私下之众,也曾无数次推演这次的宛城之战,但是每一次从刘备的角度去分析,都是心惊肉跳,敬服不已。
五千对十万,毫发之失,就能导致全军覆没!
而刘备的家底就那么多,可以说一旦失败,就是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可偏偏刘备就成功了,而且赢得那么彻底!
“仲达的意思是说,刘备的身边真的如荀彧所说,有个智谋超凡的人在给他出谋划策?”
曹丕见平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司马懿,提到宛城之战的时候竟然连气息都为之凌乱停顿,心神也跟着紧张起来。
司马懿点头:“此人计略,深不可测。我每每思之,仿佛此人心开天门,窥破世间万事万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似乎天地万物,也在他的掌握之中,皆可为他所用,听他之命……”
司马懿长叹一声,摇头皱眉道:“他日要是与他对敌,纵然如我,也没有赢他的自信……”
曹丕酝酿已久,将手里的毛笔掷在平铺在桌上的纸面上,烦躁的说道:“如此难题,连仲达你都没有赢他的把握,父亲竟然考教起我们来了!”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管尼姑要孩子么!!”
曹丕虽然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脾气温良恭顺,孝子贤兄的好形象。
但私下之众,也有自己的脾气,只是掩盖的极好,五人能窥破罢了。
司马懿与他交往多年,知根知底,所以在自己的府邸里,当着司马懿的面,他说话也可以毫无顾忌。
司马懿振作精神,呲牙阴阴的一笑,摆手说道:“丞相南征荆襄,席卷天下,这是大势所趋,不可阻挡。”
“刘备之事虽然棘手,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曹丕转忧为喜,急忙上前扶住司马懿,坐在自己的对面,躬身笑道:“还请仲达有以教我!”
司马懿低声笑道:“公子熟读经史,你难道不知道昔日曾有一人智谋盖压古今,号为‘兵仙’!”
“此人用兵如神,天下无敌,最后却死在了自己的主人手里么?”
曹丕兴奋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汉初三杰之一的韩信?”
司马懿微笑着点了点头:“刘备虽然大胜,又有军师辅佐,但也不足为惧。”
“只要用计离间其中,让刘备主仆不和,与军师之间产生嫌隙。”
“早晚彼此相残,必有一伤!不论谁死,则刘备之患可以不战而剪除了!!”
曹丕的眼中泛起凌然的霸气:“仲达之计好毒!不过我喜欢!”
“走!”
曹丕扯住司马懿的衣袖,往外就走!
“哪里去?”
司马懿站立不稳,只好跟着曹丕前行,一脸的困惑问道。
“去见我父亲,当面陈述此计!”
“我不过为公子谋划而已,公子自己前往丞相处献计,岂不是更好?”
曹丕淡淡一笑,回头看了司马懿一眼:“我记得仲达曾经对我说过,父亲要选的是一个能继他大统的继承者!”
“我能献计,只是我一人之智而已。”
“但若是我能任人唯贤,不拘一格,岂不是更好?”
司马懿跟在曹丕的身后,慨然叹息道:“早晚继承丞相大统者,非公子莫属!”
……
“父亲,仲达有奇谋良策,可破刘备!”
丞相府里,曹丕拉着司马懿的手,直接到了后堂,躬身拜于曹操面前。
“哦?”
曹操放下手里的竹简,抬头看了看曹丕,又盯着司马懿看了数秒钟,这才问道:“仲达有何良策?”
司马懿从曹丕的身后转出,躬身拜于曹操的面前。
“臣与丕公子商议讨论宛城之战。刘备大胜,兵力雄厚。更有军师相助,虽然不知是何人,但见此人用计,亦可见一斑!”
“若重兵压境,勠力强攻,以丞相之威势,虽能取胜,伤损必多。”
曹操点头说道:“自古上兵伐谋,你若有好的办法,可不战而胜,我当欣然从之。”
司马懿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垂手说道:“臣有一计,姑妄言之。贻笑大方,还望丞相不要见怪。”
曹操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桌上的竹简上,似乎对于司马懿的过分谦逊甚为不悦,大有不想再谈的意思。
司马懿尴尬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主公何不向刘备行离间之计?”
“主公可派人持书前往新野,面见刘备,封其为南阳太守,封其军师为宛城侯!”
“此人虽有大才,但不得其主。得到丞相的赐封,岂能不心怀感激?”
“纵然他没有这个心思,确实忠心为刘备。可刘备见他的军师受了丞相的册封,岂能不见疑?”
“只要他们主仆互生猜疑,上下不能一心。则刘备还是以前那个逢主公就屡败的刘备,不足为惧了!”
曹丕在旁补充说道:“父亲,只要我们的使者进入新野,即便此计不能成功,也能探明新野的虚实。”
“至少可以弄清楚,辅佐刘备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曹操脸上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淡淡的点了点头:“此计大妙,仲达不亏为仲达!”
司马懿见状,一颗吊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丕儿!”
曹操忽然抬头,凝视着面前的曹丕。
“你为何不直接献计于我,却将仲达推到了此间?”
曹丕叩拜于地:“孩儿没有我三弟和冲弟的聪慧,又岂敢为了贪功而欺骗父亲?”
“孩儿毕生之愿,就是效法父亲,任人唯贤,量才委用,以利国家社稷。”
曹操沉默半晌,微微颔首。
“你们且退下吧!”
“一切等你们兄长回来再议!”
……
“主公,大都督命我持他的亲笔书信前来。”
“请主公督促后方,从速整备钱粮军械,运往鄱阳!”
柴桑,吴候宫内,吕蒙风尘仆仆的给孙权躬身行礼,随即逃出一封周瑜的亲笔书信,递了过去。
“那批军械物资,不是下月送到即刻么?为何变的如此紧急?”
孙权接过书信,一边看着一边问道。
“荆襄之战,迫在眉睫!”
“大都督说情势瞬息万变,令人猝不及防。唯有严阵以待,做好战备,以不变应万变!”
吕蒙神态极为凝重的说道。
孙权拆开来书,果然是周瑜的笔迹。
“卧龙辅刘备,宛城败曹操,名震九州华夏!”
“然刘备兵微将寡,终究难敌中原。等到曹操倾力南下之际,刘备、刘表等必难抵挡,荆州灭亡,只在一两个月之内矣!”
“然荆州或降或亡,政必归于曹氏,而曹操野心勃勃,必图江东!”
“瑜以做率领江东水军血战长江,誓保江东,宁死不降的准备,请主公收到书信,尽快整备军马,多储钱粮!”
“战事一旦展开,粮草辎重便是我三军八万水军将士之魂也!!”
“臣日夜操练,整备军务,无暇拜望主公,但有不明之事,可问吕蒙。”
言辞恳切,斗志高昂!
周瑜素知吕蒙心细,所以才命他携书信回归柴桑,以解孙权之疑。
孙权看完书信,缓缓折叠放在桌上,抬头凝眉道:“辅佐刘备,大败曹军夺取宛城的,真的是卧龙诸葛?”
吕蒙稍一迟疑,据实说道:“暂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为刘备谋划的就是卧龙诸葛,但大都督认为,天下除了卧龙凤雏之外,又有何人有此等本事?”
“更何况南阳一带,都在风传卧龙先生已经出山,辅佐刘备经略北地,誓要与曹操血战到底。”
孙权沉吟半晌,点头说道:“凤雏出自荆州士族,而荆州士族和刘备闹的水火不容。显然凤雏出山辅佐刘备的可能性不大……”
吕蒙垂手站立在阶下,毕恭毕敬的说道:“若夏侯惇十万兵马从宛城南侵荆州,纵然一路平顺,也需三四个月,才能彻底的占领整个荆州,我们便有足够的时间沿江布防,应对曹军。”
“可是刘备突然袭击,水淹七军,这对曹操来说不但是一场惨败,更是一次折辱。”
“曹操必然会起倾国之力,席卷而来,荆州的命运,已在垂死的边缘。”
“所以大都督才让我驰书来请主公尽快备足钱粮军械,送往鄱阳。以免万一战事突起,仓促之间来不及。”
二人正议论的时候,忽然一名近侍急匆匆的跑进来,低声禀报道:“主公,军师鲁肃回来了!要见主公!”
孙权一愣,转头看着吕蒙:“前次军师不是和大都督一同去鄱阳湖的么?怎么你这前脚刚到,他后脚便也跟着回来了?”
“莫非鄱阳湖突发逆事不成?”
吕蒙也是一脸的困惑,愕然道:“军师在鄱阳收到刘备宛城大败曹军的消息之后,便急匆匆辞别大都督回转柴桑了啊?”
“难道他一直未曾回来?”
孙权心中一阵紧张,急忙传令让鲁肃进来。
“子敬!”
“子敬这许多日,哪里去了?”
远远望见鲁肃穿过宫门,孙权当先赢了上去。
吕蒙紧随其后,也跟着迈出门槛,笑着说道:“军师,没想到你先我而离开鄱阳湖,反倒让我抢先到了柴桑,见了主公。”
鲁肃原本一脸的惶急,待看到吕蒙的时候,忽然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啪!”
鲁肃突然绕过孙权,一斜身到了吕蒙的面前,举手一巴掌重重的打在吕蒙的面颊上!
“军师,你……”
吕蒙虽然身为武将,但鲁肃这一巴掌拍的速度极快,又是出其不意,所以根本来不及躲闪,瞬间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
“啪啪!”
就在吕蒙慌乱之际,鲁肃左右开弓,又给了吕蒙两个嘴巴!
“军师,何故如此震怒……”
孙权急忙伸手挽住鲁肃的臂膀,轻轻将她拉在一旁。
只觉一向沉稳内敛,素有长者之风的鲁肃,身子突突乱颤,脸上挂满了愤怒。
“他!”
“他……他坑死我江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