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万寿山五庄观

流沙河被大雪整整封冻了二十天，可奇怪的是，军中兵士却不觉得寒冷，依旧穿着秋日的军服，就这么踏过了八百里流沙河。

当最后一个士卒上岸时，八百里宽的冰面轰然崩塌，怒涛再次淹没了一切，两岸的雪景也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少将士都说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但身处流沙河西岸，人人都知道，这就是现实。

广智确认众兵士安然渡河之后，也带着自己的三个徒弟重新出发了。

鉴于杨国忠之前的种种表现，这次广智狠下心来，开始每日都给三个徒弟留“作业”。

大部分情况下就是背一篇经典什么的，有时候会让他们写一些文章。

完成了，广智就带着他们好吃好喝一番，没完成，就要拿戒尺打三下掌心。

半个月下来，杨国忠的双手就已经肿了一大圈，还另外欠广智十几下戒尺。

虽然广智有时候也会心有不忍，但这恶搞法子效果是真的好，杨国忠自从开始挨板子之后，就再也没有犯过混。

还有一件让广智很意外的事，那就是这半个月安禄山一下戒尺也没挨，要知道，连窦子煌那样踏踏实实的弟子都挨过两次，安禄山却一次也没有，这下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众人行了半月，流沙河前那一副萧索景象渐去，路旁渐多起房屋田舍，附近的山势也变得俊秀起来。

这一日，一道高山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这山出现的突兀，但又好似早就在此扎根一般，更别说从山下望去，山上一片仙家气象。

正所谓：白鹤每来栖桧柏，玄猿时复挂藤萝。日映晴林，迭迭千条红雾绕；风生阴壑，飘飘万道彩云飞。幽鸟乱啼青竹里，锦鸡齐斗野花间。

这高山好像浑不受四季的制约，天时的命令，冬日里也是百花争艳，翠色丛丛。

广智带着三个徒弟来到山脚下，山脚处正有一个碑亭，里面石碑上写着三个大字：万寿山。

一条青苔石阶路，直向山中仙人旁。

三个徒弟还在犹疑怎么会凭空出现一座大山，广智却笑着说道：“山中有故人在等候我等，快随为师上山吧。”

三个徒弟不明就里，但既然师父这么说了，也只好乖乖跟上。

沿着石阶而上，走到半山腰，就能看到云雾里有几间仙居，离得近了，就见一座道观排布在山上，与山势相映成趣，与天地浑然自得。

山门外有一通石碑，碑上写：万寿山福地，五庄观冬天。二门上一对楹联，联上书：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窦子煌看着这幅楹联，呆立在门前，自言自语道：“这是哪一位仙君至尊的洞府，口气这般大？”

广智笑而不言，只是上前敲门。

不多时，镇元子的笑声从门里传来，只见他带着两名小道童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后，笑吟吟地迎接广智的到来。

“小友，贫道恭候多时了。”

广智赶忙上前还礼，三个弟子也都依次向镇元子行礼。

镇元子亲切地挽住广智的手，拉着他就往正殿走，一边走一边吩咐身边的两个道童：“清风，明月，打十个果子来，与这些西行的好人品尝。”

此话一出，清风明月都面露难色，最终，还是清风开口道：“师父，树上的果子可就剩十三个了，这一下拿十个出来，咱们家就没存货了。”

镇元子依旧笑道：“无妨，尽管去拿便是。”

清风明月垂头丧气的领了命，一阵小跑往后院而去。

镇元子把广智带到正殿，众人落座之后，说道：“贫道这五庄观中，除了这天地的牌位算是一奇，也就是后院的人参果树算是一奇了，那果树是开天辟地时就有的灵根，上面能结人参果，每万年能有三十颗，百年前采了十多颗与玄奘师弟和他那些徒弟，百年后，因缘际会，贫道再采十颗，与小友和小友的徒弟罢。”

天地开辟时就有的灵根，每一万年才结三十颗的果子，一下子就拿出十颗来交给自己，广智原本以为镇元子是个投机取巧的仙家，却不想竟这么大方。

广智一时老大不好意思，说道：“承蒙道长抬爱，小僧不过是奉命向西而已，当不得如此重礼，还请道长快去阻止那二位仙童摘果吧。”

镇元子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且不说这些果子结了就是让人吃的，单说这百年来的地气变动，这人参果树恐怕也等不到下一个万年来结果了。”

广智一时惊诧，问道：“道长，此话怎讲啊。”

镇元子叹了口气，解释道：“自从唐王将宝象国纳入治下之后，这西牛贺洲的地气便逐渐向南瞻部洲转移，连带着也牵扯到了蕴养人参果树的地气，说来惭愧，贫道虽然是地仙之祖，修的是玄门正宗，平日里的修行增长靠的却是佛门恩惠，有了这层跟脚，所以贫道拜不得三清，只能拜一拜天地了。”

镇元子今天说的话虽然比上次少得多，可透露出来的信息比上次多多了，广智不由开口问道：“道长，你所说地气偏移，可是因为大唐的国运？”

镇元子点头：“正是，天下万物，皆趋利避害，这地气也是如此，近五十年来，大唐气运节节攀升，大有涤荡三界之意，这天下四洲的地气想要蕴养出灵智来，可不就是要向南瞻部洲转移嘛。”

地气？蕴养灵智？这些话还是广智头一回听说，这些修行界的隐秘事，年少时自己的师父没跟自己说过，定居长安后老和尚玄奘也没跟自己说过，如今听镇元子像说什么人尽皆知的事一样说出来，广智只感觉自己好像脸又红了几分。

窦子煌看出自己的师父好像有些窘迫，开口接过话头说道：“镇元子道长，据弟子所知，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就是东胜神洲地气凝结而成，不知确否有此事？”

镇元子捋着胡子说道：“悟空兄弟确实受地气蕴养，但却不是地气所生，那花果山也是开天辟地一灵根，比我这人参果树可还要厉害，所以，悟空兄弟的出身，可不简单，至于刚刚的地气之说，其实也是贫道的推测，在人间住得久了，看的要比住在天上的人多一些，也就会想的多一些。”

镇元子说完这句不明不白的话之后，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直接施了个礼，走出了正殿，只留下广智等人在此面面相觑。

“师父！”刚刚那些话安禄山和杨国忠都听了个如坠五里雾，见镇元子走了，立刻开口询问。

可惜广智此时也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懂镇元子的意思。

来之前广智以为镇元子是想在天庭布的这场局里面捞些好处，毕竟地仙之祖名头虽然好听，但终究是不悟大道，止于小成之法。不可见功，唯以长生住世，而不死于人间者也，能有进一步的可能，想来他还是会进一步的。

可今天不知为何，镇元子就势大谈起地气的事来，还大大方方让出十个听上去就很厉害的果子，若真就是图个神仙或者天仙的名分，反倒落了下乘。

广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告诉三个徒弟，不要声张，静观其变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