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莫高窟上凿真佛

莫高窟就坐落在敦煌县城外东南二十余里处,依靠着一片戈壁悬崖,一个又一个的石窟依次排列,可以说蔚为壮观。

绝壁之下,是一座寺庙,将莫高窟的主体围了起来,以作保护,这座寺就是崇教寺。

如今,广智正端坐在这座寺庙的大堂之中,一边喝着酥油茶,据说这种喝法还是当年文成公主远嫁乌斯藏国之后,把自己带的茶叶和本地百姓的日常饮食结合起来,发明出来的。

味道醇厚、甘甜,十分好喝。

在等崇教寺住持这段时间,广智已经喝了五杯了。

至于本寺住持,则不知去了哪里。

原本广智刚来时,本寺的僧人一见广智的新佛学僧众打扮,说什么也不让他进来,广智只好亮出自己正三品的金鱼袋来,这些僧众才算是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把自己请进来。

可进来之后,本寺住持只说了一句稍待,便不知去向。

好在酥油茶和茶点管够,广智也不恼在这里多待半日。

等广智吃了个七分饱,本寺住持才捧着一卷陈旧的诰书,一步三挪地走了过来。

见到广智腰间无意中露出来的金鱼袋,住持立马将诰书护在胸前,颤颤巍巍地说:“广智大夫,这可是先高宗皇帝,御赐的敕封诰书,本寺可是敕封皇室寺庙,寺后的千佛洞古迹,也是皇家所有,广智大夫,你可不能乱来啊!”

这住持和广智份属不同,住持自然不能称呼广智为大师或者同门什么的,更不能按皇帝封的佛号来称呼,就只能叫那个三品散官的金紫光禄大夫了。

广智有些不明白住持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托着腮帮子问道:“住持和贫僧说这个作甚?贫僧今天来又不是要把你这寺拆了,不用把高宗皇帝搬出来。”

“那,那你来我崇教寺作甚?”住持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好像又想起什么一样,颇为恐惧地后退了两步,颤抖着说道,“我等虽然信奉大乘,可也是大唐子民,从不做有背忠义之事,你,你若是要钱的话,要多少,小僧给你多少,莫要打我庙产的主意!”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广智一拍脑门,“贫僧就是想来这看一看千佛洞,顺便再为我文宣王佛凿一窟出来,你这和尚,胡思乱想的可真多!”

住持一下子愣在原地,咕哝了半天才低声说道:“这,这敦煌太守隔三差五便要来小僧这里打秋风,今日见了广智大夫这三品大员,自然以为是所求更多了。”

广智一时语塞,怪不得在敦煌境内的老百姓都说本任太守是个清官呢,感情钱财这方面的需求都找崇教寺满足了,这才能做到体恤百姓呢。

不过,这和我一个只想着雕佛像的广智和尚又有什么关系呢。

广智无视了住持的抱怨,问道:“住持,可以带贫僧去千佛洞那边一观了吧?顺便,再为贫僧指一指,哪里适合开窟。”

住持叹了口气,抱着诰书,拖着沉重的步子领起路来。

不得不说,这莫高窟果然是天下一大绝境,广智虽然去过洛阳附近的龙门窟,但两地所呈现的观感,完全不一样。

龙门那里这些年已经被新佛学的信徒改的差不多了,原本的那些西天佛像,基本都已经改成了孔圣人、孟圣人他们的雕像,附近也建立起几座书院来,广智去时,听着大河的涛涛之声和书院中传来的朗朗读书声,颇有一种逝者如斯夫的感觉,仿佛自己与千年前的圣贤产生了某种共鸣。

而莫高窟这里呢,无尽的茫茫戈壁,天地黄沙之中,一壁千仞,仿佛有一位神人在此,一斧将莫高窟的形势劈出,而后,又引来无数神佛坐镇于此,苍茫、辽阔、孤寂以及一种膨胀到让人无法承受的神圣感。

尤其是最正中的,有九层楼之高的那尊释迦牟尼像,以一种淡然的眼光看着身前的苍莽大地,众生都如同蝼蚁一般在他面前爬行,或许,佛有时会施以慈悲,拯救一下脚下的蝼蚁们,但无论何时,在佛的心中,只有他自己才是整个宇宙万物的中心。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吗……”广智看着这尊高大无比的释迦牟尼像,忍不住有些颤抖,对身旁的住持问道,“这一段山崖,还有比此地更高的吗?可以凿壁雕像的。”

住持还想和广智辩论一下“唯我独尊”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呢,忽然听到广智的问题,下意识向一个方向指去:“那里有一处山崖,比此地还要高出十来丈,只不过那是沙子堆出来的高度,若想雕像的话,可雕不出这么大的。”

广智点点头:“无妨,带我去看看。”

二人来到住持所说那处山崖下,广智这才明白,什么叫沙子堆出来的。

这处山崖虽高,可崖壁有一大半都已经沙化了,也算是个奇景,不过要用来开窟雕一个大佛像的话,那就没戏了,按这里的石材质地,大佛像上半身还没雕完呢,下半身就得塌了。

“广智大夫,确如小僧所言吧。”

广智盯着这处崖壁,笑了笑:“无妨,住持请回吧,贫僧要准备开始雕刻了。”

跃跃欲试之中,广智抽出了自己的那把戒尺。

住持看着广智那两眼放光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无奈而归。

十天后,住持再次来到莫高窟下,这次带着两个将军,一位是王忠嗣,另一位则是一个身高、体重都极为惊人的粟特人。

这两人各自带着十几名卫兵,一大早就找上了崇教寺,把住持吓了个不轻,知道二人是来找广智的之后,连忙风风火火地把他们带了过来。

“你是说,这广智和尚,要在此地凿一个比刚刚那个最大的大佛还要大的佛像?”

粟特人将军满脸恶相,像审问奸细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住持。

一旁的王忠嗣开口道:“安将军,广智大师是圣人敕封的大佛,你要么称呼大师,要么称呼圣僧,不可无礼。”

“哼,大师、圣僧,说到底不还是个和尚,跟这个贼秃能有什么两样?”说着,又狠狠瞪了住持一眼,看样子,是把对广智的不满全都发泄到了住持身上。

王忠嗣摇了摇头,厉声道:“安禄山,休得无礼,不然我立刻给圣人上书,参你一道!”

安禄山显然有些忌惮王忠嗣和皇帝的关系,立马老实了下来,只是鼻中还不断喘着粗气,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很快,三人就看到了广智的身影。

广智正施展着爬云的法术,攀在半空中,拿着戒尺雕刻着什么。

王忠嗣看着在半空中的广智,大声喊道:“广智大师!兵马已经齐备,你那里还要多久才能完工?”

广智将最后一点雕刻完,看向东方逐渐爬升起来的太阳,擦了擦额头的汗,飞身落到地上,对着王忠嗣三人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自己这三天的成果。

三人不明所以,快步走到崖壁的正面,抬头看去。

只看到崖壁的最顶端,是一尊慈眉善目,面带微笑的孔子像,正盘坐在一个蒲团上,一手持经卷,一手指天,仿佛在为周围的弟子们讲解天地大道一般。

而在孔子像的周围,则侍立着另外三位新佛学中的真佛,分别是孟轲、颜回和曾参。

再往下,是包括述圣思王菩萨孔伋在内的孔子其余十大弟子,他们或坐或卧,形态不一,但都面露明悟的表情,就好像刚刚明悟了某种道理一般。

这些雕像已经占满了石壁的部分,再往下,则是广智用砂石壁雕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的芸芸众生,看衣着,这些人有官吏、有商贾、有农夫、有匠人,人生百态,无所不包,此时都闭目沉思,脸带微笑,好像也都感受到了孔子所讲述的道理一般。

顺着阳光照过来的方向看去,还有三尊雕像好像站在云头一般,做出要赶过去听孔子讲经的姿势,而这三位背后,却是些面目各异的精灵鬼怪。

这些精灵鬼怪都是一脸困惑,茫然无措的样子,三尊雕像中的新建文成王佛阳明居士,微微俯身,一手护住这些精怪,一手指向孔子,好像循循善诱一般。

整幅雕刻,高近二十丈,长近十丈,此时伫立在阳光之下,仿若浑然天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