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寻仇

小飐还没醒过神来时,龙霄带着他已经回到内院,来到王府武库门前,叫斥军守卫留在外面,自己带着弟弟进去挑选兵刃。

王府武库中,存的最多便是羽箭强弓,雕翎飞虻捆扎成束,垛在架上如山,六钧弓张张强悍,挂在墙上如林,束甲盾牌竟有逾千,小飐看着这些才知这王确实不好当,简直就是天下的标靶,明里暗里都要防备,怪不得兄长如此韬光养晦了。

走到最深处,忽然看到十枝木头杆子郑重其事摆在木架上,不知是什么东西,过去仔细看时,龙霄言道:

“那是抬枪,炮筒八尺长,弹丸如鸽卵大,像是小号的神武炮,极难造,是守卫王府的利器,头次见?”

“嗯,神武炮也是听说,未曾见过真的。”

“神武炮已是难造了,玄瀑城武备不过二十门,全天朝只有咱们这里有,火药储藏所需气候极其严苛,二叔在南境时,存过两门,火药不是受潮,就是自爆,唉,要不大战也不会伤亡那么多子弟军……

…这抬枪能射一里,再远了,够得着也瞄不准,这弹丸能穿寸厚的铁板,便是妖兽中皮最厚的铁甲犀兕,也是一枪就倒,更是难造,尤其炮筒,做十把得废八把,铁炼的还要精,这烧炼弹丸和炮筒的方法,只有你爹懂,这十把抬枪,都是小姨夫帮着弄得,怹从来都没跟你们提起过,嘴严的很。”

小飐回头再看那‘抬枪’时,心中不由升起番惧意,这玩意儿要打到身上,非死即残,自己亲爹真是闷头干大事,平常瞅着瞎忙,还真是小瞧亲爹了。

龙霄走过摆抬枪的架子,进到最里面的库房,只见得库内正中剑架上,立着柄新造的长剑,这件宝器透着神威,让小飐看了,心中惊过,问道:

“这便是小姑说的那柄上善品?”

“去年北境落下块陨铁,铁上有个鬼脸,额上依稀有字,拿回来谨仁学院的祭酒仔细辨认,乃是‘骨辛’二字,我爹送去给南陵鼎福庄大当家邹大师,求把宝剑,就是它了。”

龙霄将剑取下,抽出鞘室,拿给小飐观瞧,于灯盏的辉映下,只见剑身上如万鬼夜行,鬼首如涛如澜,只惊得小飐觉元颠震,再瞧见剑格处那鎏金的伏鬼天王时,这才安了心神,说道:

“我咋觉得这不止‘上善品’,似比‘紫鲤’高了数筹。”

“邹大师将‘浮岚滴’送来时,只说已到‘上善品’,但不知忌讳什么,细处没说,如你常在姨父身边见识,这般说了,看来,这东西犀利的很了。”

龙霄还剑合鞘,将‘浮岚滴’放回架上,从库房东首处,取下一对钢鞭,跟小飐说道:

“走,今夜,试试这新造的‘龙蟠凤逸’去,看到底堪不堪用。”

“砍人去?”

“对,去找个冤家。”

龙霄带着小飐出了武库,却没去牵马,径直回到府中自己宅院里,关门两人换了夜行衣和软甲,将头面蒙住,又带了鬼面,这才提着兵刃,蹿房越脊出了王府,直奔城西北去。

“哥,今儿到底砍谁?”

跑了挺远的路,估摸有个三四里了,龙霄找了个高阁停住了脚,哥俩站在阁檐上,被清月映照得爽朗,风刮响檐角风铃时,龙霄说道:

“城西是劲山候的庄园,那是他的地盘儿,最近城西累案如山,府衙督办不力,冤苦主甚多,进城时,告示栏上你可看仔细了?”

“嗯,悬赏有,采花大盗‘六指檐蛇’薨磬(轰庆)、鲁员外灭门案凶手‘阴阳鸤枭’童罔、童闾、夜市恶霸‘麻尾猪’災道(灾)一伙,我瞅这几个最可恨,都背有人命,记住了,其他没细看,告示我揭了,本想着明日去孤街僻巷、鬼市、黑赌坊、窑子寻寻。”

“好,今夜宰了,明儿一早带你去领信赏银,八月复庠(翔)就吃喝不愁了。”

“这么多一起?”

“跟我来,留神左右,不必留手。”

言罢,龙霄背着‘龙蟠凤逸’代领小飐,风似的冲向了劲山候府不远处的一处仓房,那本是存粮储米用的府库,不想经被当作藏黑的匪窝。

哥俩鹤伏鹿行,潜到仓房底下,着耳去听,只听到里面正在搓牌打着麻雀,腌臜叫骂声不断,隐隐有女子细弱喊声,但听不真着,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夏日里,蛐蛐声滴嘟乱叫,虽然掩盖了两人行藏,但也遮蔽了屋里的动静。

龙霄‘啧’了声,细瞅这仓房连个窗户都没有,这可如何突袭,再有,如果仓房下面有地道,这般直冲猛打,得有半数趁乱溜了,那可就功亏一篑。

小飐看出大哥为难,把他拉到僻静处,细说道:

“哥,我倒是有个法子,不过可能得糟蹋了今儿晚上姨母给烧的松仁玉黍。”

“啥?那不都吃到肚子里了嘛?”

“我说了,你可别嫌恶心。”

龙霄虽是王之子,也不是娇气人,这会儿,如有高妙之计能成大事,管它恶心不恶心呢,所以,便叫弟弟赶紧说来法子听听。

小飐咽了口唾沫,道:

“刚看见附近有个茅厕,我待会儿,弄桶屎尿去,正是夏天暑热,这玩意儿沤得……”

龙霄闻听,赶紧让他打住,摘了面具,掀起蒙面布,干呕两下,然后忍不住咯咯直笑:

“高,实在是高~”

“那、那我弄去了?哥帮我拿下‘紫鲤’,回头弄脏了。”

龙霄接过宝刀,挥手让他快去,再瞅他实在忍不住要笑出声儿来,心说:‘这孩子小时候准没少堵别人家烟囱。’

茅厕这边,小飐撸起袖子,憋了气,拿粪勺蒯了满满一桶屎尿,那味道~,简直……

等他拎着这桶秽物回来,大老远龙霄就跑了,指着房顶让他自己上去操练,小飐指着仓房门前,那意思待会儿堵住了这帮杂碎,挨个砍了。

如是,小飐找绳子系好粪桶提把,自己拿着绳头攀上仓房屋顶,慢慢将粪桶拽了上去,拨开顶棚天窗,往下看了一眼,‘啧’了声,又跳下去多弄了两桶屎尿上来,看着这下够用了,便冲他大哥挥了挥手,此时,龙霄乐得快站不住脚了,直叹弟弟‘怀币’。

于是,仓顶上‘大怀币’瞅准下面玩儿的正开心的这帮腌臜,三桶屎尿,没打磕巴,一股脑儿,全都倒了下去,不大会儿,就听见仓房里炸了窝了,骂娘骂祖宗八辈的动静干上云霄,随即,就打仓房里跑出二十七八个贼匪,拿着火把灯笼往仓顶上照去。

“麻了个巴子的?!!!我日你先人~谁他娘的干的!!”

“在他娘的上面呢~你们快去捉这小贼,他奶奶的~”

等逗得这帮贼人多半数爬到仓房半截儿时,小飐赶紧挥手招呼大哥来上下夹击,龙霄这会儿看着这情景,乐得蹲在地上抱着刀,实在动弹不了,就让弟弟自己对付吧,反正都是送死的。

小飐见大哥不动,自己‘咦’了声,不知道咋回事,但瞧着这帮贼人都爬上来了,赶紧拽出腰间的‘凤羽’短剑,上去逐个斩杀贼人,暗夜中,底下啥也瞧不清楚,就看见人如落叶,纷纷摔了下来,拿火把去照,只见身上伤口整齐,对手家伙定是宝物,贼头顿觉不妙。

正要逃跑,另个黑衣人舞着双鞭来到身前,一通风响,贼人来不及看清左右,就全都被打得稀烂,兄弟齐心,不出片刻,就将这二十七个贼匪尽数杀绝,等小飐从仓房上下来,两人拿火把赶紧往仓房里去寻,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匪患。

转身赶到五步外的门前,突然从里面冲出四人,一人舞十三段骨节软鞭,另两人手拿护手钩,最后那个,手里竟是把金鞘宝剑。

两边动起手来,使护手钩的,没几下就被龙霄连人带钩打成两段,大公子直接逼住那金鞘剑客,两人缠斗起来,过了五招,龙霄心中一凛,这厮功夫竟然不弱,自己手中两把硬鞭去打他的长剑,竟然没能打断,那厮知道厉害,手里剑招虚滑,不去硬接钢鞭,且他剑招来势汹汹,竟和龙霄斗了平手。

小飐这边被这贼人弄得不好近身,手里剑短,堪堪圈住小贼,却没法子将他拿下,见到大哥那边迟迟未能毙敌,小飐性子使上来,拿二甲的家伙硬是施用了‘九华阳明决’,虽是第一层‘岑蓬高锐’。

但那星华激出时,对面贼人已是吓得魂飞魄散,手上略抖,招式没跟上,骨节软鞭撞在星华上,被崩了出去,长鞭甩搭缠了他自己臂膀,那星华砥砺前行,猛地穿了贼人胸口,便是喊都没喊透,就倒尸在了当场。

金鞘剑客猛地见星华轰死同伙,心中大惊,弃了龙霄,掉头就跑,小飐和龙霄疾疾去追,但夜中无法视物,追出去还没二十步,就不见了那贼的影子。

龙霄怕有埋伏,赶紧和小飐撤回仓房,顺手从怀里掏出枝‘穿云箭’,一拉火,‘滋~啪’烟花星子透天而去,两刻过后,便有巡城府兵围了此地,这其间,金小飐守着门外,龙霄进去里边翻了个遍,并未发现地道,只有几个被绑着的姑娘。

“那厮功夫不弱,大哥吃亏没有?”

“倒还好,我也没打尽兴,不过亏得带了你来,要不我被这班贼厮围了,恐怕得挂些彩。”

“哥,悬赏令上的咱都拿住了?”

“嗯,这拿护手钩的是‘阴阳鸤枭’童罔、童闾;你用星华打死的那个是‘六指檐蛇’薨磬;‘麻尾猪’災道攻伐仓顶时,被你斩了,剩下这一伙残尸,等着府衙仵作来了才能验明正身,明儿个就等着拿赏银吧,臭小子。”

小飐听了高兴,伸手想跟哥哥要刀,龙霄见状,躲得他远了些,道:

“你现在可还真是个臭小子,‘紫鲤’先我带着,回家去,等你盥洗过了再还你。”

“臭嘛?我还挺小心的。”

“你爹给你这‘紫鲤’宝贝,还是先别沾你手了,你现在是久闻不知其臭,太味儿了。”

小飐‘啧’了声,刚想挠头,又把手收了回来,就这么晾着,等了府衙仵作来了,看过当场,二半夜吐了个稀里哗啦,好歹让小飐签字画押之后,这才放了他回王府。

待回到‘阖家堂’中,只见得灯还亮着,小姑遵月还在熬夜看小说,吃着零食正在开心,大老远喊她,漂亮小姑跑出来看热闹,忽而捂着鼻子往回跑,嗔怪道:

“这么臭?二半夜出去掉粪坑里了嘛?都多大了还玩儿这么脏~”

小飐苦笑,无奈哀叹,龙霄则看着他又开始忍不住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