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犯愁时,李贞却哄得那娃娃开心,女孩抬头望着金凤尤笑道:
“凤叔,老三叫小飐,这老小还没名字呢,您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凤尤闻听稍顿,凭窗望向天空道:
“嗯…,让我想想…老三出生时,狂风大造,叫了小飐;风最紧的时候,西方白虎奎星异象,奎宿所属十六盏星芒突然大盛,之后,老幺就出生了。奎为白虎尾、虎尾为乙,嗯…这孩子就叫小乙吧,金小乙!”
月玠琢磨了琢磨道:
“小乙,嗯,倒是不错,乙字有压制之意,这孩子天生异象,确是该压制一下,师妹,你觉着呢?”
余溪若见自己夫君兴冲冲的样子,不知他有什么可高兴的,只嘟囔道:
“都随他爹吧,小乙、小丙的,什么都好…只要让这孩子那双鬼眼没了,怎么都成…”
这会儿,金家二子泊尧,却极高兴的拉着大哥笑道:
“小尾巴、尾巴鱼!小尾巴、尾巴鱼!”
瀑虎闻听,只无奈的摸了摸二弟的脑袋,憨笑起来。
日月轮转,金家双生子在众人的呵护之下,还算平顺的出了满月。这月里,李贞放下学业,日日守在她师叔余溪若家里帮忙,此时,小乙那双鬼眼也渐渐淡散了赤影。
阿若见幺子欢蹦乱跳,没甚可担心的,便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小飐身上,金家老三身子骨不大好,亲娘唯恐孩子夭折,几乎不离身的照看,又有月玠的医术高明,保得孩子平安,这才让金小飐安安稳稳的度过了新生初月。
与双生哥哥不同的是,小乙这娃娃吃得多、体力惊人,精力更是旺盛,几乎不睡觉,也就是李贞岁数小,帮着余溪若照看娃娃还熬得住,若是换做他人陪护,这一月下来,恐是要被这小子熬得累垮不知多少次。
待一切平稳之时,月玠这才唤回李贞,让孩子回来念学。如此相处了个把月,一下分别,小女孩却是舍不得,只哭了个七七八八这才罢休,认真伤心完,好好作别了她师叔一家,李贞就老老实实的回书院上学去了。
李贞回去后,哭的不光有小乙,瀑虎也是神色黯然,少年如丢了魂儿般痴痴呆呆,他情窦初开、情愫难解,乃是为了自己那有情有义的小师妹捉心。
金凤尤自然看在眼中,他只叫孩儿不要着急,不免劝慰道:
“现在岁数还小,要好好念书练本事,等大了之后再说,你要是没本事,将来娶了也守不住。”,瀑虎闻听有理,便照着爹爹嘱咐忙叨了起来。
这一月间,棘手的事情着实不少,金凤尤边照顾着爱妻的月子,边东拆西借的又凑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新盖了炉室,准备重打补丁另开张,接茬打铁赚银。
月玠这边,则对定魂珠的事情耿耿于怀,想要查个究竟。
转眼到了四月,天气渐暖,只见得---
河豚肴美花正俏,鸳鸯凫水柳微微,不知谁家筛清醑,香漫萝架酿青梅。
大好之时,人们皆是浸润在春日的暖情之下,得意洋洋,无论金家人和月玠山长,暂都忘却了之前乱象,且过起了逍遥生活。
但好日子总过不痛快,月中冰轮圆美之时,瑶女山左近却变了天色,云月之下忽然昧暗风紧,水清书院中,就多了个不速之客,他翻墙越脊潜入书院不为别事,正是直冲着那颗诡秘的定魂珠而来。
他穿过水清书院前庭、中院,来到山长居室门外,身上略染了丝院中的梅花香气,黑衣人用奇怪的响点敲了敲月玠堂屋的窗棂,屋里的山长大人闻听,立时开门来见。
夜风中,风韵犹存的女子显得身姿有些摇曳,只披了件薄衫的她,见来人将脸遮挡严实、且斗篷加身的模样,看上去着实像个贼,若不是她与此人相熟,就凭这身打扮,水清的山长大人肯定是要把他打个满脸开花。
而当黑衣人用浑厚的嗓音,唤出那一声‘师妹’时,月玠面露酡红,少见的显出温柔神色,并将那人匆匆引入堂屋,两人前后脚便往厢房走去。
待到僻静之处,月玠重新施礼,给那人奉过茶,黑衣人摘下面罩来,冲女先生淡淡一笑,小饮口香茶,找地儿坐下,开始问起定魂珠的前事:
“师妹,拿那珠子来,让我瞧瞧。”
月玠双手捧出那定魂珠的铜盒,放在桌上,将子午连环锁打开,那颗漆黑的晶珠就呈现在了黑衣人面前,那人没上手去触碰晶珠,只是小心的查看了查看,遂道:
“金凤尤做的好事,鬼使神差的竟将这物带出禁山,唉,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哼,当初我就不愿意我师妹嫁他,这老小子除了惹是生非,还做过什么正经事!?”
“哎,师妹你也不能如此偏颇,金凤尤确实做过些大事,也是为民牟了福,不过他惹的是非也多,功过相抵而已…”
月玠懒得谈金凤尤,意转岔开话题道:
“师兄,王神最近可还好,那帮乱臣贼子没找神驾麻烦吧?”
黑衣人浅饮一口道:
“此事你可放心,虽有小漾,总归相安无事,…朝上的事小,你这边的事才是惊天,这颗定魂珠,了然无华,已经破禁,其中妖魔魂魄乃是尽数散去,唉…前日,见师妹你信中所述,金家老幺生来那副异象,恐怕…”
“师兄,你这意思…”
“你有没有手段,除去此孩儿?”
月玠闻听一惊,用手扶住胸口,脸色急红的想了半刻,缓缓道:
“这……,毕竟是条无辜的性命,师兄,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既然你如此说了,我就不逼你,我这里还有一古法,可封禁那魔障的力量,回头,你依这法,尽快让李贞与金家小儿达成血契,应该便会稳妥许多,不过…余溪若、余海若两姐妹情深,万不可让金家和东方家勾连,如此要坏大事。”
“唉,她们姐妹俩境遇,一个嫁给王爷…,一个却嫁了个铁匠…也是我这师妹太过顽劣,怎么都不听劝…这才…”
“哈哈哈,…若说起此事来,都是天意弄人,师妹你还不是一样,想来,若不是当年你在水清书院和我之间,两厢则难,最后选了做这间书院的山长,咱们也不用这般,早就双宿双栖去了。”
“师兄你…”
“好了、好了,我不提当年旧事了,玠儿,你有没有办法,让金家和东方家离心离德?你最聪慧,定是能出个好主意。”
“这个…,溪若的瀑虎,倒是喜欢我家李贞喜欢的紧,之前,海若姐的宝贝龙霄来水清游学时,也看中了贞儿,若想个法子让金家吃亏的话,只能从此处着手了…”
“美人计?好好好,让这表兄弟两个为了女人反目,嗯,不妨一试。不过,李贞那孩儿能听你的吗?”
“她是我从小带大的,我要是吩咐她这么行事,想来,她不敢违逆。”
“嗯嗯,就如此做吧,能成的话最好,不成的话,也能让金家有所顾忌,凭余溪若的才思,不难想清楚其中关节,就这么办吧。”
“唉,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现下也勾心斗角的,有些累了。”
黑衣人见月玠心有旁骛,便哄她说道:
“朝堂上对魂珠所用之事争论不休,有人说是神祇、有人说是恶鬼,说是恶鬼的还是占了上风,秦昌觊觎宝座已久,如若让他拿住东方家匿藏妖患的证据,北明郡一垮,平衡之势便要打乱,所以为了让现下格局稳审,你定要办好此事,这般才能保得王神平安。”
“唉,师兄你多费心了,如今想来,这许多年,若没有师兄在暗中助力,天朝早已大乱,我哪儿还能守着这方寸土安稳过活。”
“玉儿,你言重了,都是我该做的,……嗯,天色已晚,不如咱们…早些安寝吧。”
说着,那黑衣人轻轻抚上月玠手背,女子先是慌乱的一躲,之后,又红着脸把手自行递了过去。黑衣人见状一笑,起身拉起月玠,揽着女子的腰身慢慢踱入了睡房。
寅时初刻,夜还紧着,与月玠逍遥完了,那黑衣人趁着天色漆幽,穿好衣物、披上斗篷,便潜出了水清书院,他来到瑶女山的背阴处,寻出马匹,便一骑绝尘而去。
两日后,此人戴好人皮面具、换做行脚商旅打扮,便来到东孟郡房安城里,他不往别处去,却径直寻到东青王府后门,且唤来门房管事,递上信物,片刻,便有人引他入内宅相叙,待此人在王府‘漪澜堂’中坐定,对首相望之人,乃正是那东青王---秦昌。
这两人相叙如若蜜柑,话锋却是波谲云诡,让人听了,才更觉得金凤尤一家的处境,若涉渊水、如履薄冰。(若涉渊冰。比喻处境艰险)
“天时、地利不如人和,还是让这定魂珠里的饕餮给等到了破禁之日,金凤尤乃是人中奇蹇,他的血脉加上这饕餮鬼魂…想是很难办了。”
东青王秦昌闻听,冷哼道:
“哼,这饕餮不过是神裔遗留,帮协洛瑶那婆娘的,帝制荒废后,咱们被当牛马使唤了那么多年,若不是如今那婆娘和座下四天魔无法通同,咱们哪儿还能偷摸着有些逍遥的日子过活?”
“本来,这封禁饕餮的定魂珠,被先祖们瘗埋在锻危山内,如今这珠子能被冲到山下河滩里,看来也是天意了…唉,还好另三枚定魂珠没被形解放化,曘诡,你近日不要多管金家之事,赶紧去另三处瘗埋墓查验一下,看看可还稳妥。”
秦昌秦曘诡回道:
“这个你放心,我尽快派人去查看一番就是了,不过另三处瘗埋之地,想是没那么容易出岔子,那穷奇魂珠深坠荒蛮之地,没那么好能现世,混沌、梼杌两颗魂珠更是藏的隐匿,…此次,这饕餮的魂珠被洪水冲出禁山,想来也是蹊跷的很…”说罢,秦昌眼中露出一道诡异的眼芒,顿时叫他人鬼莫辨,形同邪业。
“咱们先祖藏封这些魂珠,本就是逆天而行,出些岔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咱们是在和天斗,你说呢,曘诡老弟。”
秦昌不忿道:
“跟天斗又怎样?咱们就是如此挣命,还不是让她压制的喘不过气来,天下刁民虽废了我秦祖帝制,她又讨巧放权给了凡人,让凡人管了大半个天下,于政务、兵事没插上一腿,可话说回来,她用的这般诡计,不过是拿天下凡人当驴使唤,累死累活的都是咱们这班牛马,她却带着万千刁民只管享受,让她教化的天下人都这么心明眼净,咱们还有什么玩儿的,可不是要让那女人管到死?哪儿还能恣意而为,哼!”
“算了、算了,别想太多了,喝酒、喝酒…今朝且醉、来日方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