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脚摸向那寥寥几本书，细指在里摸到长线轻轻一拉。
书柜左右分开，呈现出一个暗室。
暗室里黑漆漆看不清路，他进去便又反手拉动了长线，关上了柜门。
火折子被吹燃，照亮着前面狭小的道。
他仿佛来过千百次，每一步都精心计算过。
旁边一一经过的小型狮象黑色眼珠被火折子照射的隐隐发光，暗射出冷光。
转过角，微亮的灯光上照射着小墓碑。
长兄墨卿之位。
慕容墨卿褪去了常日里的温柔，只剩下满身疲惫。
拿起一旁长香续燃，他拜了三拜，才将香插好。
微叹口气，他摸了摸碑，这才坐在了地上。
在这一刻，又或者，只是在这个地方，他才能真真正正的放下面具。
“对不起，兄长，你一直希望我，平平淡淡，平平安安的过完这生，可我不愿，如今我不听你的劝阻，上了那个肮脏的朝堂，做了我必须要做的事，你肯定对我很失望吧。”
“我遇到了那个女孩，那个你一直在我耳边提起的女孩，她长大了，跟小时候一样，就算失忆了，也老爱谋略，不。”他想到那场景，嗤笑一声，“是多管闲事。”
“就因为她救了你，你把她记这么久，可兄长可知道，你视她为唯一，可她救助的人，远不止一两三个，真替兄长感到不值。”
“我让人去吓了吓她，让她差点死在那个梦境里的火难，我知道，兄长会生气，会说什么就算不是她，也不能随意草菅人命，可是他们，可是杀了我们上千的亲人。”
“……你让我怎么忘，怎么敢忘……”
慕容墨卿将自己深深地埋在腿间。
小时候，没有一口吃的，他们靠着捡别人不要的饭菜谋生，虽然顿顿不饱，但好在两个人也开开心心的。
可是，有一天，他们抢吃的，跟另一帮乞丐发生了冲突，他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兄长被打死，他被死死地按在地上。
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可他在临死前，还喊着让他快跑，快跑。
那个冷馒头，还在他怀里。
人性啊，总是自私的。
软柿子怕硬骨头，但硬骨头总是怕，不要命的。
那群乞丐的嗤笑，凌辱，不屑的指着他的脑袋骂出的肮脏话。
那一幕一幕都历历在目。
他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
所以，在他们放开他的那一瞬间，他冲了出去，找到最近的肉摊，抢走了他的砍刀。
那一刻，他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怒气，从未有过的杀意，冲了上去。
第一次杀人，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可冷静下来，看到满巷子的残肢断臂，被砍的没有一块好肉的尸体，脸上，身上都满是鲜血。
那是他第一次受到压迫拼起的反抗。
脸上温热的血和他被溅到嘴里的腥甜，无一不在充斥着自己的大脑。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摸刀，摸剑。
他甚至都忘了，忘了怎么把兄长背回来的。
兄长在临死前，还在跟他说要善良，不能视命如草芥，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可是，他们善良了，其他人会善良吗。
良久，他才扶着墙慢悠悠站起。
“兄长，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可是事到如今，我已无法再回头，我要走了，去完成我该完成的事，你就好好在这里，看着我，一步步走上去。”
他的背影踉跄，但却坚定。
门口，停留着马车。
锦衣卫统领一见到他便笑着迎了上去。
“见过安王殿下，臣受命前来帮殿下搬运东西。”
“客气了，进来吧，本王都收拾好了。”
一进门，里面确实都打包好了，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几人合力帮他搬到了新住宅。
他道谢以后，送走了他们。
可他并没有立马收拾观赏，反而关上门出去了。
换地址的消息，他肯定得第一时间告诉白卿瑶。
可他到白府，门口侍卫恭敬的说道：“安王殿下，大小姐一大早就出门去了，需要进去等吗？”
“白小姐有事在忙那便罢了。”
“安王殿下？”
白卿瑶吃了饭让他好好休息就回来了，刚好撞见慕容墨卿站在门口，疑惑的看着他。
可他一见她，脸上便扬起了笑容，开心的朝她走去。
“今日父皇为本王新换了住所，特地来告诉我白小姐一声，免得日后白小姐有什么事找不到本王。”
“多谢安王殿下。”
“听说你明日要去参加太后举办的宴席，今日可能准备的事情诸多，本想邀请你一起去吃个午饭，但想想还是本王太过于冒失，该另找一个时间前来的。”
“我刚在大殿下那里吃过了。”
慕容墨卿愣了愣，随后眼里都是惊喜，笑道，“你们终于解开误会了。”
亲眼所见，他们是吵过架的，而且还吵的很凶，怎么如今却在他家吃饭了。
白卿瑶摇了摇头，还是实话实说了，“失忆后，老是反反复复做噩梦，在梦里，大殿下做了一些让我恐怖的事情，但是我现在想通了，一个梦，何必拿到现实来谈，何其荒谬。”
但他并没有多做评价，只是又问道：“最近还是在做噩梦吗？那个安神香若没用的话本王再去找找看其他的安神药。”
“麻烦安王殿下了，最近倒是没怎么做噩梦了。”
“那便好。”他点头。
白卿瑶看了看阴沉的天，才又说道：“此时正值中午，安王殿下前来找我怕还是没有吃过饭吧。”
他笑了笑，不语，便也是默认了。
下了朝便去搬东西，到这里确实还没吃过什么东西。
刚好，下午也没什么事。
再者，慕容墨卿似乎只有她一个朋友，搬家第一时间也跑来先告诉她，她拒绝了也不太好。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地方，叫同春楼，刚好今日安王殿下来了，我带你去吃，可以吗？”
那一家便是上次她去的那一家，味道不错。
这么一想想，她好像极为少在家中吃饭，基本每天都要出门。
正想着，他温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当然可以。”他一笑，眼睛弯弯的，极有感染力。
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