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策辔还宛

刘琛默然不语,细思邓芝之语,心下已豁然明朗:曹操定是接了救驾诏书,欲赴雒阳迎天子至兖州,践行其军师毛玠“奉天子以令不臣”之策。料想身处南阳的法正,想必亦接此诏命,此事干系甚重,亟须返南阳共商对策。

少顷,刘琛转了话头,低声而问:“伯苗,王村百姓可皆安置妥当了?此乃李洪,率黄巾余党来降。”

邓芝闻此,肃然禀言:“启禀主公,属下自接主公亲笔书信,即命为李向所领千余黄巾余众,厘定户籍,妥置定颖,俾其安居乐业。”

李洪情深动容,神色激动,起身抱拳,恭谨拜言:“多谢邓主簿悉心安排,更感恩主公洪恩浩荡,使我等自此不再背负黄巾秽名,余生有望矣!”

刘琛目光落在李洪身上,见其诚心认主,又念此人颇具武力,乃沉声而言:“李洪,你与令弟李向,可归入张任麾下,拜为军候。如今张任援兵已赴南阳,你便留守平舆,协同李向,好生辅佐邓芝守此要地,不得有失。”

李洪遽然许诺,撩衣跪拜,行大礼以敬,朗声而言:“喏!拜谢主公厚爱,属下必肝脑涂地,不负所托!”

刘琛于平舆休憩一日,及至黎明,则抖擞精神,率四五轻骑,策马疾趋南阳。马蹄蹈地,坚土作响,飞尘细碎,宛若黄龙数道,蜿蜒而前。

自舞阴入南阳境,刘琛一行,驰而不息。其胯下马匹,汗流浃背,鬃毛凌乱,随风而舞。彼等体态矫捷,然风霜之色,满面难掩,惟眼神犹类鹰隼,锐利且坚,矢志前行。

时值初夏,绵雨细细,润物无声。官道侧畔,景致犹青绿的图轴,缓缓铺陈。新柳垂丝,恣态翩然,嫩绿之叶,轻拂于枝间,俏皮之致。野花无名,此丛彼聚,肆意绽放,馥郁芬芳,与壤气淳和相混,弥于空气,馨香远播。

雨霁炎阳,日色渐炽,暑气熏蒸,人马俱汗流如注。衣衫尽湿,紧贴于背;马之颈腹,珠汗淋漓,鬃毛濡湿而结缕。偶有清溪映道,刘琛乃勒缰止行,众皆下马,使骥饮水解渴,稍事憩息。己则掬清泉以扑面,稍解炎暑,旋复策马而前。

二日驰骋,及至暮霭徐垂,掩覆大地,宛城的轮廓隐现于望。刘琛心急似火,执辔而高举,于空中划凌厉之弧,遂闻“啪”然脆响,骏马惊奋,疾驰而去。霎时,马蹄腾空,尘土蔽日,直向暮色的宛城汹涌前进,若欲将沿途的暑气、劳顿,尽皆抛诸身后。

及抵城门前,守城戍卒,遥睹刘琛身影,识其主归,皆面露惶急,不敢稍懈,急趋城门以迎。刘琛率轻骑四五人,马蹄不辍,径入城中。马蹄腾跃,砖石为之震响,微尘飞扬,城中行者骤闻其响,皆反顾而视,惊异之色见于颜面,纷纷立道侧避让,目送其一行绝尘而去。

法正早已得讯,遂领群僚干吏,齐整衣冠,屏息敛容,恭候于郡府门前。及刘琛下马,法正趋步而前,施以大揖,恭谨而言:“主公栉风沐雨,宵衣旰食以归,我等悬悬而望,至此方安。”

刘琛举手扶法正而起,目掠蒋琬等属僚,沉声而言:“时事紧急,无暇多歇,诸君随我入府共议。”

众人鱼贯而入议事厅,厅内燃烛摇曳,光影于众人面上流转。刘琛乃就主座,取案上茶水,一饮而尽,以润其涸喉,继而发言:“孝直,南乡的西凉军,今其状若何?”

“主公,张济殁于穰县,嗣子张绣承其众,拥众万余。今甘宁引水军三千入酂县,孟达领新野新卒五千抵穰县,张任率两千兵屯郦国。三路兵马迭与西凉军鏖战,西凉军凭城坚守,苦战不歇,致战局胶着。”

“我已檄令甘宁、孟达、张任三路兵马,环围南乡,困西凉军于孤城,遏其肆掠。待其粮草枯竭,必图突围,届时三路并进,合围歼之。”法正肃然而言,神色凝重。

“嗯,孝直,南阳久安,民心向附。西凉军以粮绝入南阳,肆行劫掠,致民怨腾沸。其骤得南乡,根基未固,断难持久。我意当速决此战,以靖民心。我意以为,可招抚西凉军,如此则免干戈,且得一劲旅,不亦善乎?”

“宜发矢书谕张绣来降,潜助百姓于南阳城中伺机扰敌。更命孟达、甘宁、张任三军合而围之,不出数日,降书必至。”刘琛沉声而言,张绣所率西凉军,已临绝境,飘蓬无依,必难久支,其势非降即遁矣。

“喏,主公,西凉军恶声在外,若降,岂可轻纳?”法正愕然应言,忧其性反复无常。

“昔董卓乱政,逆十八路诸侯而卒致覆败,然其麾下西凉军勇悍绝伦,李傕、郭汜借此挟持天子。我意纳张绣军为屏翰,屯于平舆,北御曹操,东拒吕布,如此颍川、南阳可安,我等亦得从容图取关中。”

“孝直,张绣的西凉军,我欲悉委于你,你当代我昭示郡府之意,全力招抚西凉军。”刘琛慨然而言,欲用张绣军外攘强敌,内固政权。

“喏,主公智深虑远,属下即刻筹措。”法正欣然应命,心怀洞达,甚佩此策。

“公琰,若张绣军有降意,我等当宽宏以待,以平舆畀之驻防,且暂予粮草,慰其军心。命邓芝率部守定颖,佐李严治理颍川,使乱地速复生机。”

“颍川一郡,昔遭黄巾之祸甚剧,今干戈渐宁,然府库空匮,生民凋敝。南阳纵有余力,亦难独撑颍川之援。故我意,你宜上书益州牧府,求颁资用,济颍川的窘急。”

“我亦将密函致祖父与三叔,恳其援济,遣贤能才士,输粮秣器物,期颍川黎庶早脱苦厄,得享太平。”刘琛缓声而言,盖今南阳尚足,颍川空虚,亟须绥靖。

“喏,主公,南阳郡今岁岁丰,诸属府县,政绩卓著者不乏其人,我已量才擢拔,委以郡中要职。复与李主簿共商,筹措物资颇丰,遣得数人赴颍川赴任,欲使其各展其才,共兴颍川之治。”蒋琬正容而言,谦敬端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