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发难

正午烈日当头,大营里鼓声阵阵,待鼓点落罢,各都已经整好队伍。

校场前头搭了一个五尺高的木台,花荣登上高台,沉声喝道:“许敬何在?”

许敬上前一步,双手一抖,亮出一张纸,朗声道:“启禀将军,今日上午有二十七人未完成操练。”

“另外,末将接到检举,武字营第二都都头范立未能以身作则,跟随本都完成操练。”

花荣冷冷的扫过去,被点到名的都头范立脸色涨红,慢慢低下头。

“威字营第二都都头马齐玩忽职守,致使本都五人中暑。”

“威字营第一都旗头王衍逞凶,殴打本都枪手。”

威字营第一都是花荣亲兵,旗头是本都扛旗之人,非精锐不可胜任。

花荣抬眼一扫,气得笑道:“好啊,明知故犯,给我从重处罚。”

“对了,旗头王衍逞凶殴打本都袍泽,额外再记上十鞭子,等休沐的时候狠狠地打,免得他以身体不适为由,躲懒缺席明天的操练。”

王衍欲哭无泪,却不敢说半个不字。

花荣收回目光,点了点下巴,问道:“武字营指挥使为何不在?”

武字营第一都都头林黑马硬着头皮应道:“白指挥身体不适,告假先一步出营了。”

“荒唐!”花荣将手中长枪一戳,“笃”的一声墩在高台上,厉声质问道:“营中自有军法,既是告假,为何不知会我和虞侯?”

众人面面相觑,如何看不出将军要借机发难。

可白指挥是上官,又仗着是刘高妻弟,一向骄纵,目中无人,下面这些人谁能劝得动,拦得住?

现如今将军发难,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花荣却没有难为林黑马,阴沉着脸道:“军法无情,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日后到了知寨那里,花某定要讨个说法。”

台下众人听了,有人窃喜等着看笑话,有人心中一颤,叫苦不迭。

却说白玉明出了军营直奔清风镇刘高府上,找他姐夫诉苦告状去了。

此时正是饭点,刘高刚动筷,老仆硬着头皮进来禀报:“老爷,衙内来了。”

“住嘴!”刘高寒着脸撂下筷子,呵斥道:“你想给我招祸不成?”

刘高夫人白氏站起来嗔道:“官人何必动怒呢?衙内二字也是咱们关起门来说,当着外人,老关必会管紧了嘴,是吧?”

“夫人见教的是,老奴失言!”老仆作势轻轻抽了自己两个嘴巴,慢慢退出客厅。

“咦,好香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白玉明闻着味闯进客厅,走上来拉开一把椅子大喇喇的坐下,胡吃海塞了一通,噎得直翻白眼。

白氏心疼幼弟,赶紧递了酒水过去,这才装模作样的教训道:“你呀,胡闹也该有个头,坏了官人的大事,我非扒了你的皮,到时候别说我不念姐弟之情。”

说罢,又满了一杯酒,捧到刘高面前,眨眨眼,娇声道:“官人,不管这不争气的了。”

“哼!”刘高把着娇妻的手喝了这杯酒,这才嘟囔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姐夫,没有这么过河拆桥的,你在这美酒佳肴,可知我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顿住一下,竟真叫白玉明挤出几滴眼泪来,痛心疾首的控诉道:“姓花的不知道在哪吃了窝囊气,这几天就像得了失心疯,变着法的折磨人,但凡有人违了他的意,动辄抽鞭子。”

这话刘高却不信。

“更可气的是,他还把营中的小灶砸了,让大伙每日吃糠咽菜。”

“总之,姐夫你该管管了,得让他知道,清风寨姓刘,不姓花!”

“说句没志气的话,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姓花的哪里是要抽我的屁股?这分明是在打姐夫的脸。”

“混账!”

刘高气得嘴角狂抖,心道你以为我不想收拾花荣?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想取花荣而代之?

可你有那个能力么?

好吃懒做,贪生怕死,只怕前脚花荣刚倒,后脚清风山那伙贼人就打过来,将咱们一勺烩了。

收拾花荣,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但凡你有一分真本事,也不至于让花荣猖狂到此时。

眼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白氏给幼弟使了个眼色,转过头来温声劝道:“官人,近些日奴家也听说营中闹得着实有些不像话,那花荣本是将门出身朝廷命官,向来骄傲得紧,只怕连官人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却自甘堕落,整日与一群粗鄙的丘八厮混,其中恐怕有诈呀。”

白玉明忙不迭的点头附和道:“是呀姐夫,花荣狼子野心。那些泥腿子又是没远见的墙头草,有奶便是娘!长此以往,就怕军中只知有花荣,不知有姐夫呀!”

他虽混账,这句话却点到刘高心坎里。

须知花荣油盐不进,一直都是他的心病。

白氏见状,也帮腔道:“玉明说得对,这花荣沽名钓誉,其心可诛。以奴家的一点浅见,官人该出手敲打一下了,免得他乱了尊卑。”

刘高搓着下巴,问道:“夫人何以教我?”

白氏抛了个媚眼,娇声道:“官人怕是没养过猫儿,这猫儿啊,野性难驯,狼心狗肺。可平日里不管它到哪里撒野去,只要到了饭点,奴家一敲猫碗,它定是要回来的,毕竟饿着肚子可没法撒野!”

顿住一下,白氏咯咯笑道:“大营里的寨兵何尝不是阿猫阿狗?照奴家看只要官人手里还拿着猫碗,那些阿猫阿狗翻不出浪花来,若是不听话,饿上几顿就好了。”

刘高闻言大喜,开怀笑道:“贤妻金玉良言点醒了为夫这个梦中人,为夫敬贤妻一杯!”

可不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么。

他有自知之明,无论如何,在排兵布阵一途上也没法跟花荣一较长短。

莫说是他,整个青州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可说到底,他才是清风寨的文知寨,掌握着钱粮大权。

捏着这个七寸,让花荣办成什么事或许有难度,但要让花荣办不成什么事,还不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