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没有未来

晚风甚是喧嚣，呼啸的寒流让莱恩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暖意，他紧了紧兜帽以及衬衫衣领，对于出城赴会的举止颇为无语。

原来想着在寄出信件以后，柯恩这个家伙会自己找上门来。

却不想对方在今日之内领取到一个狩魔委托，导致黄昏之前一身恶臭，城门吊桥前的卫兵根本不允放行，言道洗干净才能进入。

无可奈何，柯恩只能让跑腿工回送一封信，说明当下的窘迫，并将约会地点重置到城外村落当中。

此时此刻，夜晚的空气很是清新，明月在头，洒下银灰，潺潺流水静谧而安详。

入眼处的几个小园圃花香四溢芬芳怡人，这是白天从未留意到的光景，似乎来来往往的村民们覆盖住了这股自然的气息。

走进村落，路过小桥，叮咚悦耳之声穿行于脚下。

莱恩望着不远处的酒馆，对于眼前这座茅草盖顶、原木垒砌的原始建筑颇为感叹，不论看多少次，这种游戏画面走进现实的场景都让他流连忘返。

没有时间驻足欣赏，莱恩收到回信的那会儿，跑腿小男孩都要疯了。

因为后者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收信人竟然在楼顶上待着，而且藏形匿影怎么也打听不到线索，所以信件根本送不出去。

等到莱恩自己都等烦了，然后显露真身四处闲逛的时候。

跑腿小男孩这才寻找到目标，整个人都带上哭腔啦！生怕必送达的名号毁于一旦，那可是养家糊口的金字招牌啊！

也就是这么一个小插曲，导致莱恩看完信件以后，那都是晚昏来临的时候了。

再说当前正临冬季，天黑得更早，以至于莱恩出城的时候，险些因为城门关闭不予放行。

好在波折虽有，结果却未改变，莱恩推开酒馆就走了进来。

乡土的晚间娱乐时刻都是奔放至极的，除了小孩子不予放入，年轻些的和年老些的都在这里发泄着热情。

他们或是尽情喝酒、或是携手伴舞、或是用民间乐器一顿胡吹，只要有旋律在耳，别管好不好听，他们自己就能做到如痴如醉。

当有外人加入他们的大宴席时，好客些的都会邀请你入座，并将人世间的欢笑分享给你。

这样的氛围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奇妙力量，尤其在火炉的温暖包容之中，使人一个照面就放松下来。

与此同时，那些富有地方特色的乡土音乐就会闯入你的心田，让你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着节拍。

莱恩表示，他是一震一颤走进来的，要不是自控力满分，那响指跟摇头可就一起上了。

多多少少是要注意形象的，毕竟现在的他是爱丽克丝形态。

先在酒馆内部环视一周，柯恩这个特立独行的狩魔猎人自然是一瞧一个准。

此刻的他坐于角落，吃着干奶酪以及番茄烩豆子，再配上一杯不好不坏的酒，既不挑食也不牛饮，就那么细嚼慢咽，眼神都不带漂移的。

看着这种机械式的吃法，莱恩暗自咧嘴。

好在他是有面罩的，外加兜帽以及斗篷的掩饰，几乎看不出他的形象与性别。

从蹦蹦跳跳的乡民间走过去，莱恩静静地坐在狩魔猎人的对面，看着他咀嚼着豆子，传出咯嘣咯嘣的声音。

“喜欢吃凉菜？”

柯恩的这盘烩豆子显然不是刚出锅的，热气看不到不说，汤汁都要凝固了，吃起来更是嚼劲十足，腮帮子都带个响。

“那封信是你寄的？”

狩魔猎人的表情依旧呆滞，这或许是一种伪装，用来掩饰内心的想法。

莱恩一瞧对方这副模样，心想难道是玩笑开大了，眼前这个家伙还没走出来？

“没错，按照莱恩大人的计划，本该是他当面跟你谈，可是我们都知道，大人遇害了，所以原定计划不得不搁置。”

对于撒谎不打草稿、更不会脸红的无耻之徒来说，天外来客的表演精神是当世第一的，莱恩更是做到了身外化身的境界，以至于在编排自己的时候，他完全不感到别扭。

“为什么现在才找我？”柯恩的眼神稍有起色，“你们查到是谁杀了他？”

“凶手尚不明确……”谎言大师语气沉重，似有愧疚之心，“我们唯一的线索就是留在案发现场的奇怪符号，那是大人生前就在追踪的组织，它的名字是……”

“无形者。”狩魔猎人接口道，“莱恩跟我说过，他非常警惕这个组织。”

“是的。”

谎言大师毕恭毕敬地认可了对面之人的说辞，心里却是狠拍大腿，狂呼他信了！他信了！！

“你们如今的线索有多少，全部告诉我。”柯恩提出自己的诉求。

始作俑者却不急着回应，而是转开话题：“我们只知道无形者的下一次行动将针对国王陛下，这是唯一有价值的信息。”

“国王？”柯恩面露困惑，“我记得他已经失踪了。”

“是的，但是最新消息表明，有情报人员在朗姆德森林发现了他，只是国王陛下受到重创，经不起车马劳顿，所以在森林营地当中静待市长先生的救援。”

“也就说你们的国王会有危险？”狩魔猎人看出重点，继而联想到了什么，“你给我寄信，是希望我能出手？”

“是的，大师，我们的情报人员调查过，您的专业素质以及职业精神完全可靠，我们也相信莱恩大人对于您的信任，同时，我们更希望您能担负起莱恩大人尚未交托出去的使命。”

谎言大师一边抒情一边掏出羊皮纸，他将当中的内容展现出来，并在狩魔猎人的面前讲解起来。

“这是莱恩大人生前的设想，我们称其为维序者计划，其已通过国王陛下的认可，宗旨是暗中保护人类文明的当前发展，防止野心勃勃之辈制造战争与祸端。”

狩魔猎人扯出一丝难看的微笑：“这听上去…好像似曾相识……”

谎言大师点头应和：“莱恩大人的灵感来源，正是狩魔猎人的最初理念，他一直认为，放任你们这些人从历史中消失，是对过去的否决与背叛，更是人类知恩图报的反面教材，如果可以的话，他很希望重组你们的教团，并以柯维尔王室的名义对你们实施财政补助。”

“……”

柯恩陷入沉默，良久以后摇了摇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按照传统，狮鹫需要秉持中立之道，我们绝不涉足王国纷争。”

“但是您应该明白，我们的文明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中立，除非您足够强大，否则就要在两方甚至多方的博弈中做出选择。”

莱恩的这句话，恰恰指出了狩魔猎人因何落下这般田地，丧失主动权的他们只能任人宰割。

“……”

柯恩再次沉默，试图避话不谈。

面对这种情况，谎言大师当然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事实上，不论猎魔学派有没有重振昔日荣光的想法，他们都不得不考虑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那就是生存基壤能否奠定。

如果连这种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追求荣誉的意义又体现在哪里？难道就是为了殉道吗？

没有人是傻瓜，如果当前世界混乱到了百鬼夜行的地步。

那么教团重组当然是大有可为，毕竟职业环境的硬性条件全部达标了。

然而在文明稳步发展时期，全无外敌的人类王国已经不需要单兵武力逞强，更能做到以自身体制驱逐大部分的怪物，继而保障生存土壤。

于是，飞鸟尽良弓藏的结局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也就是说并不是教团不能重组，而是当前世界在各职业分配方面已经没有教团的用武之地，将其复现还要耗损大量资源，于人口经济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何苦来哉？

对于这种认知和见解，别说莱恩知晓，大部分的狩魔猎人也知晓，就算是再愚蠢的人，于世事沧桑里走一遭，该看的和不该看的都能悟出一个大概。

所以，悲观都是有理由，歇斯底里更是有原因的，不是不想努力，而是努力也没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