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这逆女是不是她的血脉

自落马断腿后,这是姜挽第三次踏入书房。

她上回来书房是一年前,当时有人向她讨要姜执生前所作的一副字画,再往前便记不清了。

姜挽推门,原以为会见到书卷蒙尘脏乱不堪的景象,实景却与她预想的相反。

云桑推着她进来。

轮椅滚过木地板近乎没留下痕迹,书案上也干干净净,就连案面上笔架砚台都未染尘埃。

姜挽正惊讶着,云桑的声音从头顶飘来:“是锦棠姐姐。”

“锦棠姐姐每隔五日便来清扫一遍。”

“她说小姐近年虽未踏足,可若小姐哪日来了精神呢?总归要准备好的。”

闻言姜挽静默。

是了,她从前爱看书。

只是她看的并非大家名著,而是兵书或是山水游记,也掺着几本志怪集,大多都上不了台面闲书。

不料她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也会有人重视,这种感觉很奇妙。

趁她发愣的间隙,云桑从书架抱了两卷书册来,是她之前没读完的。

“你拿这些做什么?”

云桑一脸莫名,“看啊。”

姜挽不会作画,来书房不看书还能做什么?

姜挽:“……我非得看书?就不能习字?”

云桑一拍脑门,说的在理,她正要转身去另一个书架寻字帖却被姜挽喊住。

“用不着字帖。”

她吩咐云桑润笔研磨,今日她要写封家书。

与此同时,另一头的暖玉阁。

孙氏用过早膳后在房里煮茶插花,她身边围了三五婢女,她们一会儿要递剪子,一会儿要收拾枯叶残枝。

一堆人忙活着,好不热闹。

孙氏这会挑了枝含苞待放的双头百合,剪去枝蔓插到瓶中又觉得不搭。

她换了枝带露水的山茶,修剪枝干时却不慎将花瓣戳破。

为此孙氏心生烦闷,一把丢下剪子不干了。

身边丫鬟们不约而同头垂得更低,心里默念别被抓到错处。

案台上小炉里炭火旺盛,不多时茶壶便沸腾起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孙氏听着更心烦了。

“你们都是死人吗?茶水开了不晓得撤下,都围着我做什么?”

孙氏面色不悦。

这些丫头一个赛一个会偷懒,她把人买回来可不是让她们享福的。

没一点眼力见!

等忙完年关这段时日,赶明儿她就将那不得力的发卖了,如此府里还能省些花销。

一提到银钱花销,她便联想到姜挽手上还有间铺面,心里那股痒痒劲儿又上来了。

孙氏吩咐紫菱:“去,把田伯喊过来。”

紫菱福身行礼,转身出了房门。

她出门时正巧遇上姜瑶来请安。

姜瑶一进屋便感觉气氛不太对,绕过屏风,果然瞧见孙氏脚边跪了一地的丫鬟们。

和案台上七零八碎的枝叶。

姜瑶先向孙氏行了个跪拜礼,起身后才问:“母亲这是怎么了?怎的动这么大气?”

孙氏斜睨她一眼,冷声道:“亏你有脸问,一切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姜瑶不明所以,“母亲何出此言?”

孙氏命丫鬟们退下后开始埋怨:“别家女儿哪个不是向着父母?偏你,胳膊往外拐了十八里,你能耐了偏帮大房那丫头说话。”

“昨儿若不是你拦我,大丫头手里的铺面契书今日就在我手上了,你拦我作甚?”

“还有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同大丫头走太近,你却当耳旁风。”

“你究竟有没有把我这母亲放心上?”

面对孙氏连连声讨,姜瑶很是无奈。

她解释:“母亲勤俭持家的本事遍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可您别忘了长姐身子弱,看病吃药哪项不费钱?”

孙氏不悦,“大丫头哪次请郎中不是用的府里名帖?诊金要钱哪项不是从公中出的?”

“这么些年我衣食无忧供着她,月银也从没少过她一文。怎的在你嘴里却成了我苛待她?”

孙氏气呼呼的,声量不知不觉高了起来。

也不知她这亲闺女着的什么魔。

从前大伯哥在世便罢了,二房要靠人庇护,姜瑶上赶着些也在情理之中。

可当下是她们二房掌家做主,姜瑶却像立不起来似的软骨头,今时今日还替大房着想。

若不是她自个儿十月怀胎亲眼看着生下的,她当真要怀疑眼前这没志气的逆女是不是她的血脉。

“母亲误会了,女儿不是这意思。”

姜瑶讪笑:“大伯父在世时对咱们好,如今他那脉只剩长姐一个孤女,我们多照拂些也是积德。”

“您听女儿一言,暂且别打长姐铺面的主意。”

“您这婶子宽厚,传扬出去对母亲您的名声可大有裨益。”

听了这话,孙氏铁青的面色才算有些缓和。

她虽在意旁人评价,可名声终究是虚浮的,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银子让人安心?

孙氏想到什么,才有稍缓和的脸色又严肃起来。

她敲打女儿:“大丫头同你表哥相看之事,你可别说漏了嘴,那丫头知晓了指不定怎么同我闹。”

“这可是我孙家的要紧事,办砸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实在不放心,又强调:“记住了,此事万不能节外生枝。”

孙氏训话时姜瑶便一直低着头,现下依旧保持着。

在孙氏看不见的角度,姜瑶眼神闪躲,眼底划过慌乱。

姜瑶稳了稳心绪,轻声应和:“是,女儿记住了。”

她不敢在孙氏房里多待,生怕叫孙氏瞧出端倪。

姜瑶寻了个借口便回了房。

江瑶走后不久,紫菱领着田伯进门。

田伯躬身给孙氏行礼。

“二夫人找老仆何事?”

孙氏也不拐弯抹角:“挽丫头近来常出门,我这当婶子的不免操心,担心她身子弱吃不消。”

“听说挽丫头昨儿又出门了,是田伯你驾的车,不知你们昨日都去了哪?”

田伯:“近来天寒,大小姐看院里丫头们衣衫单薄瞧着心疼,便喊老奴一同采买去了。”

孙氏不信,“哦?”

“御寒物件府里管事采买册子都录有,怎要她这千金小姐去买?”

田伯编了段话搪塞过去。

语罢,他有些走神。

想起姜挽叮嘱他别把自己求医之事宣扬出去。

她说,怕自己这双腿药石无医。

若是竹篮打水,那还不如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