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几架马车在几百人的护卫下不紧不慢地奔行着。
萧若风来的时候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此番回行却特意放慢了步伐,他坐在马车之上,煮上了一壶茶,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雷梦杀坐在他的身边,终于按捺不住,掀开幕帘,望着骑着烈风马行在最前面的百里东君: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肯进马车里坐吗?
他不是说了吗?这是他少有的出远门的机会,想要看看沿路大好河山。萧若风闭着眼睛回道。
话虽如此但是真实情况,皇叔,我们都能猜得到,萧自在同样望着马车外的百里东君。
我们从天启城里跑来抓他的师父,现在他的师父死了,难免他不把这件事情怪到我们头上,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可就是他的杀师仇人了!
这一路上有时候还真的觉得儒仙挺可怜的,萧自在叹了口气。
我来抓他师父,和他的师父最后死了,这是两码事。萧若风睁开了眼睛,看着袅袅升起的茶烟,如果连这个都分不清楚,那么,他就不是我想找的人。也不是师父所需要的弟子。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现在李先生坐下有七个弟子,他门下了七个弟子进门之前可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试炼,除非李先生待他和你们不一样,萧自在坐回马车中。
哦,有何不同,雷梦杀出奇问道。
要不就是李先生存心想要整人,要不就是李先生是真的希望他这个弟子日后所成大器,甚至是将他培养成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的人,萧自在道。
我们都知道师傅的性格,虽然师傅这个人平时有点顽皮,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会分的清楚的,更何况师傅也不是那种乱杀别人师傅的人,雷梦杀回答道。
那就只剩最后一种可能了,萧若风开口回答道,师傅是真的将百里东君当成了他的亲亲传弟子。
等着看吧。萧自在笑了一下,双手抱在头后,往后一靠,幽幽地说道。
萧若风和雷梦杀对视一眼纷纷有些微笑了起来。
行上山坡的时候,百里东君忽然停住了马,转身望去,望了很久都没有动,雷梦杀和萧若风相视一眼,都困惑不解,雷梦杀走下马车,顺着萧若风的目光望去,才终于恍然大悟,他笑了笑:是的,跨过这座山坡就再也看不到乾东城了。
下方的乾东城像一个小棋盘,被一些星星点点的小城镇围在中间,萧自在这是走出来,看着下方的乾东城叹道。
小时候我觉得乾东城很大,怎么逛都逛不够,大起来又觉得乾东城也不是很大,骑马骑上个小半日就到头了,现在来看,乾东城却太小了,小到只要再走远些,就看不见了。
你和父母有好好告别吗?雷梦杀问道。
父母都不肯见我,说要相见,就五年后好好地回来见。只有爷爷和我说了会话,他说若是有人欺负我,就派人给他千里传信,他带着破风军来马踏天启城。百里东君笑了笑。
雷梦杀也跟着笑了:侯爷真是豪迈的性子。
他真的会做的,但那就是谋反了,我不会让他这么做,所以我在天启,一定会好好的,传回乾东城的,只可能是我名动天下的好消息!百里东君转身,用力一甩缰绳。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在一家小镇上的客栈里停了下来。客栈不大,只够几十个护卫们挤着几张小桌子,其他人的人都在外面住着帐篷,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自然留给了萧自在他们。两个人相对而坐,雷梦杀倒了一杯茶。
刚刚停马回来的百里东君只扫了一眼大堂,就毫不犹豫地朝着萧若风他们这桌走来,并且在萧若风的正对面坐了下来。
来来来,喝茶。雷梦杀急忙殷勤地推过去一杯茶。
喝茶?喝茶有什么意思,小爷我要喝就喝酒,还是烈酒。
百里东君又从身上解下了他随身携带的酒葫芦,猛地向口中灌了一口。
啊,好酒啊,好酒,百里东君豪迈的说道。
小公子给我也倒一杯吧,萧自在将酒杯递过去。
萧若风连忙阻止他道:你这个小屁孩喝什么酒?
哎呦喂,皇叔这有什么事啊,你不在的时候,我天天就跟百里小公子喝酒,萧自在凑到萧若风的耳朵旁小声低语道:我偷偷告诉你哈,我还曾经给百里小公子喝趴下过呢。
嘿你个小屁孩,现在是滴滴咕咕什么呢,又说我坏话,百里东君嗔怪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百里东君接过酒杯,给萧自在这个小屁孩儿倒了一大杯酒。
多谢。萧自在接过茶杯,饮了一口后便拿起筷子开动了。
雷梦杀和萧若风相视一眼只是微微笑了笑。
萧若风拿出一双筷子放在了百里东君的面前:这一路你都没有看我,也没有和我说话,这是为什么?
百里东君没有回答。
萧若风也不在意,继续说了下去:你若以后真的入了稷下学堂,需得叫我一声师兄,以后吃住也会同在一个屋檐上,你是我带去的人,以后你的考学品行,也都与我息息相关,你不可能真若这般,想不理我,就不理我。
我没有不想理你。百里东君脸微微一红,抬起头,望着萧若风,只是我很怕,你以为我会记恨你,所以……有些尴尬。
萧若风哑然,雷梦杀则愣了一下,大笑起来:果然还是我说的对,不管再怎么样,十七岁的孩子终究还是有些孩子气。
不,这叫少年气。萧若风也笑道,你且说说,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以为你记恨我?
因为你来了,师父死了。百里东君回答的干脆。
是。萧若风点头。
但这是两件事。你来了,师父死了,这两件事看起来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但真若这样说起来,其实若我没有失控舞剑,大家也就不会知道师父藏身在乾东城,师父也就不会死,真正害死师父的人是我。百里东君叹道。
雷梦杀急忙道:万万不能这样想,这样想就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
对,若真这样想,那我也就走不出乾东城了。我真正的杀师仇人,是那两个不明身份的无法无天,我对于这一点很清楚,所以请雷兄还有九皇子殿下明白,不必多想。百里东君沉声道。
百里小公子,我觉得你应该高兴,萧自在这是插嘴说道,,儒仙他老人家没能在那场战争中死掉这已是万幸,他隐居在乾东城几十年,这让世人不知天下有他,而你在他最孤独的时候给了他一次拥抱,而之后的儒仙生活才有动力和乐趣,让他的心重新活了起来,是你让儒仙多活了几十年,你应该感到欣喜,萧自在抢在其他人开口之前说道。
众人沉默。
突然百里东君开口一一冲着这个桌子上的人拱手尤其是对萧自在道:今日世子一言,让我也重新有了活力,师傅临死前说过让我酿一壶桃花月落,挂在天启城最高的地方,虽然我不知师傅这是何用意,但是我依旧会去完成,让师傅九泉之下瞑目。
众人看到百里东君重新振作的样子,也是纷纷满意的点了点头。
萧若风则望着百里东君微微握紧的拳头:你的话还没有说完?
百里东君用拳头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是的。但即便我想了很久,想了这么多道理来说服自己,心里仍然还有一股怨气。你若没有来,可能我爷爷加上我舅舅,就足以护住师父了。所以我仍然想……打你一顿!
萧若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等你有朝一日,能够打得过我的时候。
一言为定。百里东君沉声道。
萧若风点头:一言为定。
好!百里东君一把拿过桌子上的馒头,大口地嚼了起来,桌上的氛围终于变得轻松起来了。
萧自在突然大笑起来道:哎呦喂,皇叔,百里小公子你们二人还真是有趣的很。
雷梦杀也终于舒了一口气,只是摇了摇头:你可知道若风是先生座下最优秀的弟子,我比他早入门几年,却也不是他的对手。你要能打过他,怕不是得等到老了。
百里东君夹起一块牛肉:很快他就不是先生座下最优秀的弟子了。
雷梦杀惑道:为何?
百里东君咬下牛肉,傲然道:因为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