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虽然她总是一副冷冰冰且不情愿的样子，她也并没有刻意刁难自己——当然，今天除外。也正是今天，让黎恩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因为阿兰尼亚在愤怒之下使出了许多他此前见所未见的招式。在大概狠狠地挨了十几下之后，强烈的疼痛就使得他就不能再分心旁骛，去关注什么曼妙的曲线、汗水和晶莹的肌肤、胸口的印痕……而是全神贯注到剑术训练之中。但即便如此，尽管他拼尽全力，全神贯注，结果却和之前分心“观望”时相差不大——甚至更大。别说两三招了，他还是连她的一招半式都抵挡不住，接连中剑，这让他恍然回到了第一天刚刚开始接受她训练的时候。
也正因如此，这让黎恩意识到一件事情：如果她真是要刁难自己，那么此前许多天里他就已经会变成现在这幅惨状了，而一天一天的积累下来，现在的他只会更惨。
她一直在刻意压制自己的实力，保持在一个他可以适应、却又不会太安逸的范畴，以引导他一点点进步——这正是一个尽心尽职的老师的做法。
至于今天的事情，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尽管黎恩十分不愿意，却不得不承认。
当然，经过今天这番痛苦的领悟之后，当他再次面对阿兰尼亚时，不管她再怎么美丽、优雅，不管她再怎么汗水淋漓、肌光隐现，他应该都不会再有心思去关注一些不该关注的东西了……
“真厉害啊！”小男孩拉基充满羡慕的嗓音打断了黎恩的思索。“跟着阿兰尼亚学剑的话，以后你的剑术也会变得相当厉害吧！”
他仰起脸蛋，棕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黎恩聆听着他的感叹，享受着他崇拜的目光，忽然觉得身上所受的那些伤值了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不过，他的眼前忽然闪过女人宛若刀裁剑削的冷厉眉眼，和那张冷冰冰的脸蛋，不由打了个寒战，刚刚升起的喜悦顿然全消。
他闭口无言，默默擦药，过了一会儿，脸上的伤处都涂抹得差不多了，他忽然想起一事，望着手里的药盒，又看了看小男孩：
“拉基，你这药是哪里来的？”
难不成他是昨天看到自己脸上的伤势后，专门跑去给自己买的药？
黎恩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么主动殷勤，实在不像是这个小鬼的做派——毕竟他可是个给他带话都要讨要小费的小滑头。不过，这么一想，他心里的感动不由又多涌出来一分。
“喔，”小男孩仰起脑袋，不假思索，“从家里拿的啊。我家里一直备着这种药。”
“家里？”黎恩的脸庞上闪过一丝迷惑。
面对着他的疑惑，小男孩的脸蛋上却骤然罩上了一抹黯然。
他迟疑了半晌，低垂下脑袋，细小的声音渐渐从底下传来：
“我妈妈……有时候……会遇到一些……难缠的客人，所以家里不得不常备这种药……”
黎恩擦拭脸庞的手指蓦然停了下来。他的脸色也不由得黯淡了几分。他抿了抿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啥。
一阵沉默之后，小男孩拉基稚嫩纤细的嗓音再度从底下传来：
“黎恩，教我剑术吧？”
“好！”
******
日换星移，十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这天上午，阿特留斯正在营帐内一如往常地处理公务——主要是核对一份即将出具给领主的作战计划，门帘掀动，阿兰尼亚忽然踏着明亮斑驳的日光走了进来。
不过，她那张俊美脸蛋上的神情可一点都不“明亮”。
“阿特留斯！”她剑眉微峙，玉颊紧绷，一进门就铿声问道，“你招进团里的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不用细问，他已经知道是黎恩的事了。阿特留斯微微一笑：“怎么？”
“他的力量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这就不提了。”她猛地抬起一只手臂，向他展示自己的袖子。
阿特留斯这才注意到她洁白衣袖上靠近手腕的位置有一道半尺长的豁口。
“这是他今天上午留下的。”女人牙关紧咬，怒气冲冲。
“这才过去二十五天，如果我将力气压制在普通人类的范畴，五十招内，已经没办法和他分出高下了。”
说是招式，女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其实不止招式，还有熟练度的问题。那些招式他的理解其实都已经相当透彻，所欠缺的不过是习剑时日尚短，练习不足。如果再给他一点时间，将熟练度给提升上来，到时候别说五十招，恐怕一百招……
阿特留斯却没有立刻回答阿兰尼亚的问题。他看着阿兰尼亚袖口上那道半尺长的豁口，忽然瞳孔微缩。
“你和他进行了真剑练习？”
“这有什么问题？”阿兰尼亚不假思索，冷冰冰的脸蛋上一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的表情。
“我认为，一些真正的实战，对他有好处。让他不至于把这当成游戏。”
“以及，那种生死间游走的危机感，能够更好地压迫出他的潜力，让他更快地进步。”
她顿了顿，瞟了阿特留斯一眼，又继续冷冷地道：
“更何况，他早晚要上战场。与其让敌人给他第一剑，不如让我们自己人来。至少我们还知道轻重。”
阿特留斯抿唇微笑，而后身体往椅背一仰，双手放松地放在扶手上。
“那不就行了么？”他笑盈盈地看向阿兰尼亚。
“什么？”
“你说要压榨出他的更多潜力，帮助他更快地进步。现在看来，不是很成功么？”他挥了挥双手，旋即关切地问道，“对了，你没受伤吧？”
“没有。”阿兰尼亚放下袖子，面色冰冷。
“问题是，他太快了！”她牙关暗咬，看向阿特留斯，一脸审慎怀疑的神情。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你真的不是拐卖了哪家贵族的孩子么？”
可怖的力量，更加可怖的天赋。而且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身板尚还羸弱，大脑亦未发育完全。如果等到以后……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应有的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