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花开,花开花谢。
少年英雄,挥斥方酋。
象逸二年,距离中州建朝已有十六年之久。
正月初五,正逢大雪降临,宽阔的管道上有着一群统一服饰的人,迈着坚实的步伐,在深厚的积雪中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各位将士们,约莫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此刻风雪太大不宜赶路,安营扎寨,待这场暴风雪离开了我们再行赶路。”
向前进指挥着剩余的将士到岩石下躲避风雪,余光瞥了一眼被关在笼中冻得瑟瑟发抖的向映月,在不经意间绕到身后,打晕了看守的人。
“月儿,醒醒,是爹!”向前进打开牢门,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盖在向映月身上,不停的用手搓着向映月冻僵的身体。
几天前的那个夜晚,向前进替他接好了被扭断的手脚,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好在最终成功了,唯一不好的就是最近的天气太过恶劣,长期下去,可能还未到京都,向映月就已经发高烧烧死了。
掀开向映月的满是血污的衣服,向前进才惊心的发现,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时辰,向映月身上却出现大面积的烙伤和鞭伤。
他的儿子,为了他这个不称职的爹,放弃了所有前程,甚至不惜沦为俘虏,现在的向映月就那样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没有哀伤,反而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看得人心碎不已。
“月儿,你姑姑和你娘亲都在天上保佑着你,你一定要撑过这一关。”
“爹!”接受了向前进大量真气的向映月渐渐清醒,一张冻得发青的脸尽力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真好,是爹,他还愿意抱着自己。
“爹,当这一刻来临之际,我倒是轻松得多,再不会为了那所谓的难言之隐,去欺瞒那些深爱我的人,太玄宫这个巨大的包袱,我也终于不用再背下去了,我好开心。”
“爹,月儿好开心。”声音很轻,淡淡的,和平时那嚣张的样子完全不同。
“月儿,你这样为爹付出,值吗?”向前进开口,让向映月回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一袭白衣的亓北弦望着那个小小的人儿,问到,“小奕儿,你这样做,值吗?”
师父,到如今这个时候,月儿很自豪的告诉您,月儿不后悔。
“爹,月儿困了,月儿想睡一觉,您能抱着我吗?好冷啊!”向映月的声音愈发的嘶哑,用最后的力气做着请求。
向前进叹了口气,轻轻的抱着儿子伤痕累累的身体。
两行泪滴顺着污浊的脸颊滑下,向前进将一瓶不知名的药系数灌进了向映月的口中,“月儿,爹爹也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你一定要活下去。”
向映月慢慢停止了呼吸,眼角还残留着一滴未能流淌的泪。
官场不似战场,它太过于复杂,没有谁对谁错,来生,月儿,切莫再生于官家,做个平凡的孩子,悠闲无虑的生活在一片桃花源之中。
风雪骤停,浩浩荡荡的军队继续前行。
一路坦途,午时之际,这支剿灭魔教的军队,回到了中州都城,却不料,皇帝为防夜长梦多,提前便下令准备好刑场,扬言折日不如撞日,就趁着太玄宫余孽还未赶来之前处决魔头玉奕。
皇帝的突然袭击乱了太多人的计划,向前进即刻派了最为信任的向红回将军府通知府中人员快速撤离,多尔旺也快速集结了所有能集结的铁战军。
落霞别院中,南宫明月一席玄衣,手握长剑。
“舅舅,锦官,锦城,玉奕非救不可,现如今我们的兵力完全不能与朝廷抗衡,我们能做的就是为玉奕争取时间,尽全力拖到援军的到来。”
多尔旺思索片刻,看着一脸焦急的南宫明月,示意他不要心急,“明月,你冷静一些,皇帝此番的目的不简单,玉奕已经在他手中,如果我的猜想没错,他弄这样大的动作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趁机将那些开国功勋一并击垮,将军权回归皇室。”
“不好,向伯父有危险!”
平安客栈,坐落在京都三十里外的一间客栈,因着年关的原因,整个客栈皆是一片冷清。
“小二,你们这里所有的客房我们都定下,一个时辰以内帮我找一群干过票的人,什么土匪窝子都不是问题,人越多越好,这是报酬和住宿的钱,倘若事情办得好,另有奖赏。”
说话的是此番天地教派出行动的负责人薛长宁,他们连续三日不眠不休才赶到这个地方,玉兰婷只派了四十八个影卫,这几个人如何能同守卫森严的朝廷救走一个重伤的人。
冷月掸了掸斗篷上的雪,从怀中拿出京都路线图,“大家过来,我们商议一下如何采取这次的救援行动。你,还有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冷月看了一眼店小二和客栈老板,那两个人飞一般地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当所有计划都拟定好之后,陆欢才向众人说出了一个很为重要的消息,太玄宫的宫主玉奕,就是当朝镇国将军的独子向映月。
因而,他们还有一个隐匿而艰巨的任务。
午时二刻,大雪纷飞。
中央广场围观的官员百姓,人山人海。
裸着上身的向映月被吊在大字刑架上,太多不知名的刑具上了玉奕的身体,如此血腥的场面吓跑了许多没有见过大世面的普通百姓,千疮百孔的一个人就那样呈现在众人眼前。
许是被人弄坏了嗓子,又或者是一方霸主不可侵犯的尊严,自始至终,那个受着酷刑的人都不曾吭过一声。
民间数千年皆传闻午时三刻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刻,阴气即将消散,在这个时候被杀死的人据说连轮回都不会有,以此来惩处那些罪大恶极的人。
坐在监斩处的是中州朝的帝皇和帝后,在他们的身侧,是丞相源自和镇国将军向前进,却独独不见宁王韩然,更让人不得其解的是向前进,他的儿子被人折磨成这样,这个做父亲的竟然无动于衷。
刑场之下,蒙着面的多尔旺又看向刑台上的玉奕,这样的一个人,就算救回来也是废人一个。
午时三刻,向前进猛颤抖了起来,竟然有几十个蒙面人从各方各处闯了进来,
霎时间,宁王带着一群中庭卫从天而降,在场的百姓官员运气好的逃了,运气背的就血溅当场。
这群人的任务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坚持到大部队的到来,不求杀敌。
两方势力交手,南宫明月的势力较中庭卫来说还是有一些欠缺,还在很远,南宫明月就看到了很拼命的锦官和锦城被敌人的利刃穿透胸膛,来不及悲伤,直接冲上刑台,利落的几刀劈断绳子,背起向映月便朝着中庭卫较少的地方跑去。
“放箭。”韩然一声令下,禁卫军便手持弓箭,朝着南宫明月射去。
寡不敌众,南宫明月被数十支箭射中小腿和右肋,恍然倒地,韩然上前揭下那块黑布,一个很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怎么是你!”
事情的进展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偏偏就有那样一个人表现的情理之中。
高台上的向前进冷汗连连,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不知是关于南宫明月的还是关于向家。
太反常了,小皇帝的表情那样淡定,好似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当原本该消失在京城的向红被人抓着来到刑场之时,向前进脸色惨白,他的混账儿子终究是害了那些无辜的人。
“各位卿家,今日,不仅是我中州除魔的日子,最重要的是,这魔头之所以那么猖狂,是因为背后有人支持,今日,朕就除了这二害来还我中州一个太平。”
话音刚落,向前进便感觉手臂一阵酸麻,浑身都软绵无力,一把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向前进,朕还真没想到,如此忠心耿耿的将军大人会让自己的儿子当了魔教教主,你说,是朕太聪明还是太蠢?”象逸帝把玩着手上的扳指,翘着二郎腿,丝毫不注意形象。
“把人带上来,一个不留,杀,至于我们的向将军,看在你大义灭亲的份
上就免你死罪,去衣杖责五十再流放西西岛。”多了几倍的中庭卫很快便将为数不多的蒙面人杀的片甲不留,将军府全府三百七十二口人也命丧刀剑之下,利剑穿透着向映月的心脏,向前进接受不了这一切当场晕了过去。
据后来的人提起,那日发生了太多的事,谁都想象不到魔头玉奕竟然是将军府那位传闻中的纨绔公子,那日将军府众人的血将地面的雪都染成了绯色,倘若不是后来出现的那群人救走了南宫王子和多尔旺,估计他们也就那样归赴黄泉。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的皇后娘娘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皇上,最奇葩的是皇帝没死,倒是一旁为了护驾的宁王被狠狠的戳了一刀,愤怒的皇帝狠狠踹了皇后几脚,这一踹,皇后肚子里那个还没成型的小孩就那样没了,只剩一滩血迹沿着双腿蜿蜒。
这一场行刑,真是史无前例。
“来人,快放我出去,有没有人啊!”李金琪望着这阴森森的地牢,心底很是不安,虽然已经许多年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但他儿时的阴影依旧存在,沉重的玄铁链,昏暗的地方,充满恶鬼的声音,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血腥,无数刑具的招待。
“少主恕罪,在庄主回来之前还请少主委屈一下,属下会一直陪伴着少主,玄宫那边,庄主已经派了人前去救援。”无五来到李金琪面前,许是看出了他眼中那一闪即逝的惊慌,没出声,拿起火苗将地牢里所有的灯盏皆点了起来。
“你是无面影?你知道我以前的事?你是从什么时候跟着我的?”李金琪很疑惑,李刚从未告诉过他们影子部队的事,如此看来,他们两兄弟被李刚监视很久了。
“回少主,属下在影子部队排行第五,自四年前便一直跟随着少主,从未离开过水月山庄。”影子就是影子,他们只会服从主子的安排,至死方休,永无背叛。
李金琪和这个影子磨了半天嘴皮也不起半点作用,太死板了,除了庄主就是任务,压根没把他这个挂牌少主当回事,怎么威胁都不肯放人。
久而久之,李金琪也乏了,歪着脖子直视着那地牢更深处。
“无五,这地牢里除了我还有别人?”李金琪感觉这空气中的血腥味愈来愈强烈,定是有人正在受刑。
“启禀少主,这间牢房是最为空旷的一间,只有少主这样尊贵的人才能进来,隔壁的牢房里关押着的犯人每日都会被刑讯,至死方休。”无五坦说着事实,李金琪听着反而有着怪味在其中,什么玩意,敢情进牢房还是件好事,还能静下心来观看四周风景?
“其他的房间和这间有什么不一样?我依稀记得,死城的训练场好像和这里的环境差不了多少,你带我去瞧瞧?”无五能在他身边保护他四年还不被发现,其功力定然在他之上,想逃定然是不太明智。
到达平安客栈,南宫明月不顾自己的伤便替向映月擦拭着身体,然而,一张人皮面具在遇到热水之后便滑落在地,看着这样一张陌生的脸,南宫明月气的吐血,他们搞了这样大的动作,费了那么多心血,就这样中了狗皇帝的掉包计?
刑部大牢中,一个被鲜血浸染的身体正悬吊在半空,韩然驻足在前,微笑看着眼前这个不成人形的人。
漫天飞雪,阻挡着多少人的脚步,一个又一个的阴谋,在这一片洁白之中是那样的讽刺。
不知是哪日,行至哪一位置,天寒地冻,只为找一条活下去的出路。
向映月抬起头,只见一群深紫服饰的人,朝着他一步一步逼近,还未来得及求救,就深深埋葬在了那一片雪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