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别墅前的灯光将台阶拉出一道模糊的影子。
陈冰刚迈出大门，就听到台阶下传来江源带着怒气的声音：“我都说了，我老大在里面！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两个保安站得笔直，制服整洁，腰间别着对讲机，脸上的警惕毫不掩饰：“这里是私人别墅，没有允许，谁都不能进去。”
江源气得握紧了拳头，眼神里透出一丝焦急：“我老大这么久没出来，要出什么事，你们负责得起吗？”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陈冰的身影，立刻停下争执，快步走上前，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松口气：“老大，你终于出来了！我看这么久没动静，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想进去找你，这些人死活不让我进！”
陈冰站定，眉头微微一皱，目光扫过江源，又落在不远处的两个保安身上。
保安站在原地，表情严肃。
陈冰没有多说，只是抬手比了个安抚的手势，“没事了，走吧。”
江源立刻点头，低声应了一句：“是，老大。”
走出几步后，江源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一眼两个保安。
两个保安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离开，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汽车停在剧场门口，昏黄的灯光将建筑轮廓勾勒得冷硬而肃穆。
陈冰下车，抬头望了一眼这座剧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推开剧场厚重的大门，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大厅里回荡，显得突兀而刺耳。
红色座椅整齐排列，整个观众席空无一人。
舞台上灯光昏暗，仅有一束白光投在歌者身上，悠悠的旋律在空气中飘荡，既不温暖，也不舒缓，反而让这片空旷显得更加冷清。
陈冰的目光掠过座椅，很快落在前排唯一的身影上——皮猜。
他独自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目光直视舞台，神情沉静得让人无法揣测。
“来了？”皮猜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回头，只是抬了抬手，示意陈冰坐到旁边。
陈冰顺从地走过去，落座在他右侧，动作轻缓，似乎怕打破剧场内的静谧。
皮猜依旧盯着台上，目光专注，似乎完全沉浸在歌剧的情节中。
陈冰完全没有心思观看台上表演。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手掌无声地攥紧又松开，背部紧贴着椅背，感到一股无法摆脱的紧张。
他不时瞥向皮猜，却始终无法从对方平静的表情中读出什么。
台上的表演节奏缓慢，悠长的旋律在空旷的剧场内回荡，听得陈冰心烦意乱。
他越想让自己专注，越发现自己的思绪被拉扯得七零八落：法伊临走前那句“代价”如同一根无形的绳索，勒在他心头。
舞台灯光渐渐暗了下去，背景音乐也随之消失，歌剧的第一幕结束。
观众席中除了他们两人，空无一人，显得尤为寂静。
“啪、啪、啪……”皮猜忽然鼓起掌，清脆而有力的声音在剧场内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陈冰下意识地挺了挺背，目光迅速投向身旁。
皮猜侧过脸看向他，嘴角扬起一抹轻笑，语气随意，“真不错，你觉得呢，阿明？”
陈冰怔了一下，目光微微闪动，随即点了点头：“嗯，很精彩。”
皮猜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缓缓靠回椅背，目光重新落向舞台，语气平静：“跟法伊的生意，谈妥了？”
陈冰心中一紧，面上仍保持着镇定，回答道：“妥了。”
皮猜笑了一声，语气中透着些意味深长：“法伊这人，你觉得怎么样？”
陈冰的目光轻轻一颤，他试图从皮猜的表情里捕捉蛛丝马迹，却只看见那张含着淡笑的脸。
他沉吟片刻，小心问道：“猜叔，您是指哪方面？”
“男人看女人，能指哪方面？”皮猜随口说道，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陈冰略微一怔，随即道：“法伊小姐自然是个美人。”
皮猜的笑意加深了一分：“那你觉得，能把她搞定吗？”
陈冰愣了一下，喉咙微微发紧，试图从皮猜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玩笑的意味，但对方的目光分毫不动。
他尚未来得及回应，皮猜已经弯腰拿起身旁的一个文件袋，随手递了过来：“看看吧。”
陈冰接过文件袋，犹豫了一瞬，随即打开。
一张熟悉的照片首先映入眼帘——法伊。
她的笑容定格在档案照片上，眉眼间依然带着那股冷艳的气质。
他迅速扫过档案内容，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档案上清晰地标注着法伊的身份。
陈冰抬起头，脸上的冷静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猜叔，这……您知道她是警方的人，还让我跟她合作？”
皮猜轻笑了一声，双手交叠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语气却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危险：“放长线钓大鱼。既然警方想合作，我们就陪他们演一出好戏。”
陈冰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档案，指尖不自觉地收紧，压在文件上的力度重到快要将纸张揉皱。
档案内容在眼前模糊成一片，他的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皮猜知道法伊是卧底，那会不会也已经怀疑了我？
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钟，剧场内安静得只能听见舞台上的轻微布景声。
陈冰勉强稳住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过僵硬。
皮猜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威压，“别多想，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敲在陈冰的心头。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好的，猜叔，那我就先走了。”
“东西带上。”皮猜随意地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袋，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冰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文件袋上，没有立刻伸手。
他的脑海里飞速运转——带走这个东西，意味着什么？
是对他的信任，还是一次无声的警告？
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几秒钟后，终于伸手拿起了文件袋。
文件袋入手的重量轻得不值一提，但此刻陈冰却觉得它像一块烙铁，灼烧着他的掌心。
他的指尖微微发紧，仍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回去吧。”皮猜摆了摆手，话语简短，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舞台，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神情专注，就好像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陈冰站在那里，握着文件袋的手稍稍用力，低声应了一句：“好的，猜叔。”
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肩膀微微僵了一下，随后恢复如常。
他迈步朝剧场门口走去，脚步沉稳，却像踩在一条随时会断裂的钢索上。
剧场内依旧寂静，只剩舞台上的表演和偶尔的布景声，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息。
推开剧场的大门，冷风扑面而来，将陈冰从那种窒息般的紧张中拉了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步伐渐渐放松，但手中的文件袋却始终未曾松开。
他低头看了一眼，目光复杂，脑海中浮现的全是皮猜最后那平静的神情和那句简单的“回去吧”。
陈冰抬脚走下台阶，却与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那人身形高大，步伐稳健，目光淡淡地扫了陈冰一眼。
陈冰的脚步微微一顿，心头骤然一紧。
这张脸，他认得。
是许海峰给他资料里，那位与“暗河”组织密切接触的联络人。
陈冰的目光瞬间收回，脚步重新迈开，表面平静地继续向前，但掌心已渗出一层冷汗。
“你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
陈冰的脚步猛然一顿，瞳孔微缩，心跳瞬间失去了节奏。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男人。
对方站在剧场门口，目光沉静，语气却带着几分试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