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缝的竹筒到底能不能打上来水?
刘瑶自然能看出在场众人的怀疑。
他不慌不忙,叫人提来一桶从别处打来的卤水,准备当众演示一下竹筒取水的妙法。
只见刘瑶将两尺长的竹筒缓缓放入水桶中。
卤水穿过筒底格栅网,向上顶开半圆形的熟牛皮瓣,再大量涌入竹筒内部。
不一会儿,竹筒被刘瑶按到木桶底部,充分灌入了足够多的卤水。
下一步,便是要将竹筒提上来,将筒内的卤水从木桶中带出。
这个关键时候,围拢过来的众人全都屏气凝神,想看看刘瑶接下来会如何操作。
“待会儿,安定王只要一提起竹筒,那卤水肯定会顺着牛皮缝隙再流回木桶。”
吕辰倒并非准备看刘瑶的笑话,只是在他的概念里,从未见过漏缝的东西能打上来水的。
可下一刻,令他震惊无比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刘瑶轻轻提起竹筒,筒内刚涌入的卤水由于重力的关系,向下猛压那两瓣熟牛皮。
两瓣熟牛皮被压得重新合拢在一起,又被底下的格栅阻挡,无法再次分开。
就这样,之前一分为二的熟牛皮竟再度合二为一,形成了一个密封皮垫,将竹筒内的卤水彻底挡住。
刘瑶利用这种类似单向阀的技术,轻松将一筒卤水提了起来。
他将竹筒放在腰间位置,用一根木棒轻车熟路般往熟牛皮中间的缝隙向上用力捅去。
两瓣熟牛皮被再次分开,随之,竹筒内的卤水便如海潮般倾泻而出。
吕辰、张休这次完全不淡定了。
这种巧夺天工的汲卤筒,究竟是什么样的智者才能把它制造出来?
有了这种工具,从细小盐井中提取卤水毫无难度。
灌上满满一竹筒,不比用辘轳木桶从大口浅井里提出的少。
吕辰彻底心服口服。
他再也不敢在刘瑶面前自诩吕家两代管盐,经验丰富。
就算他们吕家十代管盐,也构思不出如此精巧的汲卤筒,更设计不出这能打出小口深井的器械来。
“我再教你们一个煮盐的法子。”刘瑶冥思苦想片刻,终于回忆起来。
他指着一座灶台上正在热气腾腾煮盐的牢盆。
这具牢盆里的卤水表面,刚刚开始结晶出一朵朵盐花。
“取此盐花一勺,加入其他尚未煮好的卤水之中,就能更快析出盐来。”
这种方法叫做下母子渣盐法,能够加快卤水中盐分的结晶速度。
卓筒井、汲卤筒、还有这下母子渣盐法,都是刘瑶前世到自贡旅游顺路参观时学来的。
自贡除了恐龙享誉中外,还有一口天下闻名的盐井——燊海井。
这也是世界上第一口人工钻凿超过千米的深井。
刘瑶就是在参观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时,现场了解到了钻井、汲卤、煮盐的全过程。
古人的智慧让他无比震撼,也在他脑海里烙下极为深刻的记忆。
拥有刘瑶的这些新方法,吕辰可以肯定,今后南安县的井盐产量将直接翻上一番。
“安定王这游山玩水的习惯,还真是不错呦。”吕辰是个技术型官员,遇到技术更牛的刘瑶,立刻露出小巫见大巫般崇敬之色。
刘瑶在南安县停留数日,教会了吕辰搭建天车、篾筒等钻井工具,同时趁机向张休打听汉嘉郡的情况。
他虽嘴上说是来此纯玩旅游,但也想顺路会一会南安县的县长张休。
张休正是土生土长的汉嘉人,而且还是当地大户。
当初他在蒋琬的大将军府中任职时,蒋琬就曾经向他询问过汉嘉郡的风土人情。
旄牛古道在汉嘉郡境内,打通这条商路后,南中的商品将大量经过汉嘉郡运往成都。
所以,保证汉嘉郡路段的运输安全格外重要。
“殿下,若问别处我未必能知,但这汉嘉郡嘛……”张休拍了拍胸脯,“一草一木我都了如指掌。”
“汉嘉郡除了旄牛夷外,还有没有其他山贼野盗?”刘瑶最关心这点。
“盗贼是有些,却都不成什么气候。”张休说完又目露忧色,“但最近听乡里人来信说,雪山那边有一伙蛮夷作乱,屡次犯我边境。他们势力不大,但行踪隐秘很难清剿。”
“又是蛮夷?”刘瑶皱了皱眉。
“这伙蛮夷与南中蛮夷并非同类,据说他们不事耕种,只好杀人放火。而且个个凶狠残暴,手上沾满汉嘉百姓的鲜血。”
“看来不平定他们,汉嘉郡的商路就永无宁日。”刘瑶眼睑微缩,杀意骤起。
有些蛮夷是可以谈,可以归化的,而有些则必须犁庭扫穴、彻底消灭。
大汉数百年来,执行的都是这个国策。
正在刘瑶和张休打听汉嘉蛮夷之时,汉嘉郡的最南部,张嶷正与旄牛夷首领狼路共同盟约。
虽称不了王,但刘瑶还是给了狼路一个旄牛邑侯的官职,令其统率族人,做好旄牛道商路的沿途保障工作。
张嶷、孟获带领刘瑶的三千部曲以及从北徼捉马、苏祁、阐县部落征调的蛮族男女,共同将年久荒凉的旄牛古道重新修缮开通。
又帮旄牛夷人在道路旁边建筑了不少房屋,作为店铺、客舍所用。
狼路看到汉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那些蛮族又心甘情愿为开通旄牛道效力,便知自己听从叔父狼离的劝告归顺朝廷绝对没错。
汉军不可敌,季汉不可叛。
至于死去的女婿冬逢,他又不姓狼,何必为了这种外人伤害旄牛夷与季汉亲密无间的关系?
等旄牛夷富裕起来,自己的女儿狼娇有的是达官显贵抢着要。
狼路看着正独自扛着一根圆木帮忙建房子的女儿,心里愈发充满自信。
多么能干的女子啊,谁娶了简直就是捡到宝。
在旄牛道完成刘瑶安排的任务后,张嶷作为越巂太守还须返回邛都稳定局势。
三千兵马则交由孟获统率,带着货物沿汉嘉郡北上成都。
大部队进发到位于汉嘉北部的徙县时,孟获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有人正在远处打他们的主意。
得益于刘瑶送给他的远望镜,两侧山上的任何风吹草动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短短半日的路程,竟有七个歹人躲在山顶密林处,暗中观察着汉军队伍的状况。
孟获心道不好,可别纵横了半辈子,上了年纪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并没有轻视这帮匪徒,立刻命令大部队加快行军,尽早走出汉嘉郡地界。
那群歹人见汉军足有数千人,也自觉退去。
当孟获在成都南郊等来刘瑶返回的身影时,这才长长出一口气。
他将旄牛道盟誓之事尽数向刘瑶禀报,同时也提到了路上被歹人盯上的经过。
“定是张休口中的那伙雪山来的蛮夷盗匪。”刘瑶对此十分确认。
“不如咱们立刻派兵清剿?”孟获建议。
“据说他们行踪不定,很难彻底剿灭。”刘瑶摆了摆手,“我打算先派出细作、斥候,查出这群蛮夷的老巢,再一举歼灭。”
对付这种抢完就跑的游匪,必须像当年对付北匈奴那样,从根上将其彻底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