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我们都不曾得罪你杜家,为何你们要如此害我?”
见杜胜支支吾吾,农人们纷纷叫嚷起来。
“休得胡言!”杜胜朝刘瑶大吼大叫,试图辩解,“吾砸的是你家东西,与农人们无关。”
“你这歹人且莫狡辩,听我将你杜家的奸计道出,好让百姓们知晓真相。”
刘瑶面对众人,声音朗朗。
“如今方始入冬,农人们刚收获完一年的粮食,交罢朝廷的赋税,再留下种子和口粮,手中仅剩些许余钱。
只有这时候,大家才舍得更新农具,为明年谋划打算。
而你们杜家知我这曲辕犁构造精巧,非三五个月无法再造一批新的出来。
于是趁此时机,恶意砸店,导致农人们无法买到货。
就算吾再造一批,也无法短时间内拿出来售卖。
农人们便无法赶在明年春耕前,使用上曲辕犁。”
“这……”杜胜支支吾吾,见刘瑶说的句句属实,辩驳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冷汗也跟着流了下来。
刘瑶继续对他横眉怒指:“农人们买不到犁,明年的收成只会和今年一样。
而明年朝廷又将南征用兵,必定会临时征税,他们交不够税,就只能变卖田产。
他们卖的田产谁来买?还不是你们这柳、杜、郭、杨几个豪强?!”
刘瑶越讲越愤怒:“你们看似给了我足够的赔偿,逃避掉律法制裁,可却断送了许多百姓的生路!。”
“没错!我欠着杜家数百钱未还,去年他们就想借此强买我那三十亩薄田。”
这时,一个衣着破烂的农人站出来指责。
“我当时没有同意,心想今年用了曲辕犁,定能多收几成粮食,便可还上欠款。”
破衣农人气得直发抖:“想不到你们杜家为了吞并田地,竟想出如此歹毒诡计,我,我跟你们拼了!”
身旁几个农人连忙将他拦住:“兄台莫要动粗,当街行凶可是要坐牢的!”
季汉律法严格,无论是豪强还是百姓,能吵吵就绝不动手。
破衣农人在群众劝阻下,终于冷静下来。
他越想越憋屈,竟嚎啕大哭:“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变卖祖产呐!”
作为农人,卖掉田产后就只得到大户豪强家做个佃户。
虽能借此逃避国家的徭役,但从此便如奴仆一般,不再是个良人。
子孙后代更无法读书做官,生生世世给人为奴为婢。
见破衣农人涕泪横流,凄惨悲怆,周围人们全都感同身受。
他们来此买曲辕犁,也是为了明年多耕几亩地,多收一些粮食。
曲辕犁对地主大户来说,只不过是件能提高生产效率的工具罢了。
但在这些卑微小农眼中,却是改变生活、甚至改变命运的关键。
如今买不到曲辕犁,众人心中的致富梦随之破灭。
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在土地兼并的大环境下,他们早晚也会和这破衣农人一样,落得个卖田卖地的下场。
众人无不戚戚,咒骂杜家的语言也愈发恶毒。
刘瑶缓缓走到破衣农人面前,拍了拍对方肩膀:“兄台,你欠杜家多少钱?”
破衣农人抬眼瞧见对方华丽富贵的衣着,下意识往后退去,生怕将这精美蜀锦制作的袍子弄脏。
可刘瑶却牢牢抓住对方胳膊,将其拉到身旁,毫不在乎二人身份的天差地别。
“到底欠了他们杜家多少?”
“三百二十钱。”
破衣农人老老实实如数回答。
刘瑶让店铺手下拿出铜钱,交给破衣农人:“这个你拿去还债。”
“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破衣农人连忙摆手拒绝,“我不能要尊驾的钱。”
刘瑶将钱塞进农人掌心,再紧紧帮他握住:“吾开店做生意,却没让顾客们买到货品,理应赔钱。”
“何况,”刘瑶冷笑着望向杜胜,“这些钱本是杜家赔我的,我再转交给你们,也不算亏。”
“这……”破衣农人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他恭恭敬敬朝刘瑶深施一礼:“尊驾大恩,小人没齿难忘。”
刘瑶淡淡一笑,又冲周围人群招呼:“还有没有欠杜家债的?都可以到吾这里领取赔偿。”
农人们一听,心头全都乐开了花。
他们受了刘瑶恩惠,口中不住千恩万谢。
杜胜大张着嘴巴,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大的奇闻异事。
“马家农具店的主人疯了吗?有钱不赚,反要去救济那帮泥腿子?”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刘瑶已散去万钱。
杜胜见这些钱已超出自己刚才所给的赔偿,不免心中好笑。
“真是个不识数的蠢货,看你能救济到何时?”
刘瑶制造曲辕犁出来,本就是为了那些穷苦百姓,因此每具售价只有二十钱,算是半卖半送。
杜胜刚才一共砸坏130多具曲辕犁,三倍赔偿也不过七八千钱。
再算上生产这些曲辕犁的成本,刘瑶这次妥妥赔个干净。
杜胜正在窃喜,笑这马家农具店主人愚蠢至极。
却见刘瑶带着几个壮汉朝自己走来。
“你想干什么?”杜胜见那些壮汉个个膀大腰圆,一个能打十个,顿时双股直颤。
“我砸你东西,按律法赔钱就行,你若当街打我,可是要坐牢的!”
杜胜把刚才农人们说的话,又从自己口中道出。
却见刘瑶并没动手的意思,只是走到杜胜面前,平出双掌:“你给的赔偿不够,加钱!”
“不够?怎么不够?”
杜胜满脸讶异,指着店里的一块木板:“你这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每具曲辕犁售价二十钱。”
正因为曲辕犁卖得便宜,他杜家才敢用这种砸货赔三倍的诡计。
刘瑶却冷冷一笑,伸手指向身后被杜胜砸坏的马车:“店里的确卖得便宜,可我这车上的曲辕犁卖得却贵啊。”
“啊?”杜胜感到有些不妙,心里没了底气,“你,你这车上的卖多少钱?”
“每具曲辕犁售价八千钱,车上一共三十具,赔吧。”
刘瑶露出轻蔑的笑容。
“八千?凭什么?”
杜胜大惊失色:“你这店里的只卖二十,凭什么车上的卖八千?”
“吾这车上载的,乃是吾发明的最新款,上面不光有八星八箭,还有吾在谷神面前祈福所得的灵气。”
刘瑶开启忽悠模式。
“用了我这新曲辕犁,一天能耕三十多亩地。”
“胡说,尔真是狂言乱语!”杜胜瞪起眼睛,“一人一牛每日只能耕种一两亩地,怎么用上你的曲辕犁,就直接翻了几十倍?”
以当时汉末直辕犁的生产效率,杜胜说得并没有错。
“这你别管。”刘瑶耍起横来,“我发明的新曲辕犁就有这本事。”
“我不信,你演示一个给大家看看。”
“新曲辕犁都被你砸坏了,吾拿什么演示?”
“你再造一具,我等你。”
“吾都说了,这新曲辕犁上面有谷神赐福的灵气,世间只有这三十具,吾拿什么再造?”
论斗嘴,十个杜胜也不是刘瑶的对手。
“那,那你也不能说卖八千就卖八千啊?有何凭据?”杜胜指了指马家农具店的木牌,“你这上面只写了二十钱,我就认这个!”
“你想要凭据,好,这就拿给你看。”刘瑶挥手让手下从马车底部抽出一块木板。
上面清清楚楚用毛笔写着十个大字:
“新款曲辕犁,每具八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