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水族上岸，城隍无头

唐，天宝十年，秋。

山南东道，唐州，泌阳县，下河村。

空中一轮明月高悬，在一阵奇怪的黑风之后，随即就被乌云遮盖。

午夜十分，偌大的县城之中不见灯火，不闻打更声，死寂一片。

唯有一栋临水的破屋亮着一星半点光亮。

屋旁，唐河之水一阵翻滚，似有水族上岸，拖着淅沥沥湿蠕的身躯，径直走向了这栋破屋。

啪的一声拍打木门的声音过后。

门上左右，秦叔宝和尉迟敬德的门神画像上，便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字来。

——‘祭’！

“三日后，祭品入河，供老爷修行！”

屋内，响起老夫妇的轻声啜泣，还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娃，虔诚的祈祷声。

“求，城隍老爷，保佑阿娘阿耶，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求，城隍老爷，保佑阿娘阿耶，不要伤心，健康长寿。”

……

废弃昏暗的城隍庙内。

崔仁义被一阵小女娃娃的祈祷声惊醒。

他睁开双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我这是……怎么了？”

“我记得刚不是在给导师整学术报告吗……”

他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却发现自己浑身轻飘飘的，竟然感觉不到手在哪里。

忍着不适，定睛一看。

只见破庙四周昏暗，横梁挂满了蛛网，灰尘铺了厚厚一层，就连案桌上的香炉都灰扑扑的。

“这装潢，看着像是城隍庙？”

“建制的话，瞧着又有点唐朝的风格。”

借着穿越前做民俗学研究生的学识，他很快就确认了情况。

这里是破旧的城隍庙，而自己正坐在大殿的正中，附身在了一个城隍泥塑之上！

只是这城隍泥塑无头无手，就连身子都没了左半截，看上去极其凄惨。

难怪自己感觉不到手！

不过……

城隍？

我这是，穿了？而且还穿成了一个城隍？

来不及多想，却见那香炉猛然一抖，震落少许灰尘。

一阵小女孩的祈祷声，从中穿出，就像是一把钢钎一样直直的贯入了他脑中。

同时，三缕淡黄色的烟气，浮现于香炉之上。

“求，城隍老爷，保佑阿娘阿耶，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求，城隍老爷，保佑阿娘阿耶，不要伤心，健康长寿。”

……

痛！就像是脑震荡后，被人抬去了广场舞旁边那样！脑瓜子被震得快要裂开了一样的痛！

祈祷声仍旧在继续，源自于魂魄的疼痛，让其倒吸了口凉气。

不料，此举无意间让那三缕香火气被吸入口中，头痛顿时消去不小。

同时，一些破碎的记忆，也涌入脑中——

竟是此地城隍金身破碎，魂飞魄散之际，以自身存在为代价，沟通天地发下宏愿，得以化为一只金色的香炉。

同时他脑海中浮现一行文字：

【得城隍之香火者，但求庇佑此方百姓。】

【城隍纪云感激不尽。】

【此物，定能助你修得城隍神位。】

短短三行字，写明此地城隍死前遗愿。

崔仁义心有所感，只见那香炉忽得飞来，落在了泥塑双腿之上，没入其中。

脑海中随即浮现两行文字。

【得3缕香火！】

【金身损毁，有魂飞魄散之危！】

这香炉……还真有东西！

他有些发愣，但看到最后半句，这发愣又变成了发慌。

魂飞魄散！

自己这运气是不是也太差了点？

穿到了一个泥塑身上也就罢了，竟然还因为泥塑损毁，而要魂飞魄散了？

这可如何是好？

在他有些惊惧的时候，眼前又浮现出了一行文字来。

【吸取香火气，可恢复金身，当前进度：1.5→1.8】

【香火气剩余：3缕。】

【需恢复五成以上，才可暂时免除魂飞魄散的危机！】

想到之前突然消减的疼痛，崔仁义心里一动。

是了，刚才他的确听见有个小女娃娃的天真祈祷，自己随后就吸取到了香火气。

也就是说，只要有信徒供奉自己，自己就能吸取香火气恢复金身？

带着这个疑惑，他试着张开嘴，再次吸了一口。

却发现除了一嘴清气外，什么也没有。

“难道说，那个小女娃已经供奉完毕了？”

“这下次供奉，又是什么时候？”

“不会要我等个十天半个月吧？这不是死定了？”

就在他这么思忖之时，那香炉浮现，噗的一声激荡起香灰。

朦朦胧胧中，一副画面，浮现于尘埃之中。

一个昏暗的屋子内，一对老夫妇抱着一个小女娃低声啜泣。

而一缕淡淡的香火气从他们的身上飘出，穿越空间的阻隔，勾连在了香炉之上。

看见这香火联系，他心中明悟，看来自己可以凭借香火气，关注到信徒的情况。

想到此处，他便屏息凝神，注意着屋内三人。

那老妇抱着小女娃，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泪痕。

“我的娃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被那于老爷当成了祭品！”

“我们夫妻两个，这么大年纪，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个乖乖娃。这天杀的妖怪，怎么就偏偏选中了你嘛！”

“哎哟，真是气死我啦！苦死我啦！痛死我啦！”

“天杀的妖怪你要吃就吃我吧！”

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眨巴着大眼睛，把眼泪吞进肚子里，伸手擦着老妇人的泪珠。

“阿娘阿耶莫哭莫哭，阿奴已经求了城隍老爷了。”

“阿奴走后，你们一定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原本只是默默垂泪的老汉，听见了小女娃的声音后更是抬头，一双眼通红。

“城隍老爷顶个屁用！还不是被那妖怪手下的鳄精毁了庙，砸了泥像！”

“阿奴你别害怕，爹爹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院中守着！”

“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上门的妖怪给咬下块肉来！”

而后三人絮絮叨叨，全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

听着哭嚎，一来二去，崔仁义也逐渐弄明白了事情的起末。

这里的确是唐朝的泌阳县无疑，只是这里的确有妖魔神魔。

泌阳县城临着条唐河。

前不久河中来了条巨大的鲤鱼，说是受了龙血的滋润修炼有成，占据了唐河上下八百里。

此妖不仅杀了县令，还封了泌阳县出入，显然一副占水为王的样子。

本地城隍克忠职守前去除妖，结果战败不说，还其手下打上门来，不仅庙宇被毁，就连金身也被打得只余两成。

手下阴兵更是死伤殆尽！

灭了城隍，这大妖更是威风，要求沿河百姓每七日就要供奉童男童女，用以修炼。

近来也不知怎么回事，还把七日改为了三日，变本加厉了起来！

而自己之前听见的祈求，便是这个小女娃在得知自己要被吃掉后，害怕父母伤心的诚心祈求。

想到此处，崔仁义心中感动，但却也头疼。

见这小女娃去死，他心中不忍，但自己现在这状态，莫说斗败鲤鱼，怕是连庙门都出不了！

可这毕竟是自己的信徒，自己还得靠她来恢复金身！

既然没办法斗那大妖，那就想办法护她一护。

想到此处，他便开始绞尽脑汁。

他前世跟着导师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习俗传说，其中有诸多庇佑家宅之法门。

其中流传最广的，当属门神年画。

或许自己可借着城隍之力，让其发挥几分神异？

如此思索，脑海中那三人的哭声也逐渐消退，想来是哭得累了。

而香火气的联系也越来越薄弱，视野开始随之变远，逐渐远离。

从主屋，到院落，再到写着血字的木门——

门上的两尊门神褪色发旧，毫无神异。

崔仁义一怔，不由得苦笑。

看来，是自己太想当然了。民间习俗，又怎么可能真能对抗妖魔？

可就在此时，香炉中的香灰汇聚成两行文字，跃然于眼前。

【发现法门：画门神】

【画门神：用香火之气画一尊门神，可得其一缕神通，寻常妖魔见之惊惧。】